剝落了。
她拖着玩具房從地下室遠處那個角落,走到屋中央。
這裡原先有着從柳條貯存櫃裡拿來的遊戲用具、玩具士兵和積木,我的女兒就在地上玩耍。
可是現在這些東西上都被牛奶覆蓋了,包括玩具房、柳條櫃、散亂的玩具,牛奶從房椽條上滴下,淅瀝不斷。
她為何要這麼做?我暗自尋思。
她從哪兒弄來這麼多的牛奶?她腦子裡轉的什麼念頭要幹這種事?“薩拉!”我喊道,“梅格!”此時我很生氣。
我登上階梯走到廚房。
“薩拉!”我大叫。
心想她将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幹淨,還要罰她在本周餘下的幾天關禁閉。
我穿過廚房,又走過起居室,經過那些裝上花朵樣圖案布套的椅子和沙發——打我是個小男孩時起就熟悉這些東西,現在卻已退了色。
又經過幾幅我畫的油畫——那些我母親挂在牆上的,畫有農場和樹林、色彩鮮豔的那幾幅舊作是我小學時畫的;畫有城鎮的暗褐色的幾幅新作,其色調仿佛是老照片。
我一步跨兩級台階沖向卧室,濕鞋踩在台階上鋪設的松軟、磨損的地毯上,我的手在細滑光潤的楓木扶手上掠過。
走到了樓梯頂,我猛沖進廳堂,發現薩拉的房門洞開,裡面黑沉沉的。
我打開電燈,她不在床上,一直不在。
緞子床罩沒有弄皺,敞開的窗口不斷飄進雨水,刮進來的風很清新涼爽。
我頓時産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忐忑不安地走進自己的卧室。
天色昏暗,雨意空漾。
我這時感到饑腸辘辘。
她們身在何處?難道都到我母親的屋裡去了?不。
當我站在通向母親房間那扇洞開的門口時,在昏黃的燈光下隻見母親在房内,她那瘦小的身軀橫陳在床上。
“媽媽,”我說,正想加上一句“梅格和薩拉在哪兒”,但是話到口邊又咽了下去。
我母親的一隻鞋已脫去,另一隻斜挂在腳上,鞋上都沾着污泥。
她的棉質連衣裙上有鮮血,連衣裙被撕破。
她那脆弱的頭發披散着,臉上有血迹。
她磕破的嘴唇大大張開。
我驚愕得許久說不出話來。
“我的上帝,媽媽。
”我終于吃力地說道,話語好像溪流奔湧出來一般。
我伸手欲搖醒她,但我見她雙眼睜開,死死盯住天花闆,雖然還活着卻視而不見,每呼吸一次都很吃力,簡直是氣若遊絲。
“媽媽,出了什麼事了?是誰對您下的毒手?梅格和薩拉上哪兒去了?”
可是她沒有理睬我,隻是看着天花闆。
“看在上帝的面上,媽媽,回答我!看着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毫無動靜。
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見。
在喘息之間她就像一尊雕像。
我的腦子幾乎要颠狂了,混亂不堪,矛盾百出。
我必須找到梅格和薩拉,她們一定在某個地方,也像我母親那樣遭受過毆打,說不定打得更慘。
快找到她們,但在啥地方呢?我又不能離開。
一旦她意識恢複,很可能變得歇斯底裡、驚恐萬分和遍體疼痛。
她躺在床上說不定會氣絕身亡。
在她房内沒有任何搏鬥的迹象,顯示她曾經拿起某個物件跟襲擊者抗争。
事情肯定發生在别的地方,然後她從那兒爬到這兒。
旋即我看見地闆上的血迹,從樓梯延續到廳堂的一條血印。
是誰下的毒手?他在哪裡?誰會毆打一個頭發灰白、滿臉皺紋、患有關節炎的老婦人?以上帝的名義起誓,他為何要幹這種勾當?我能想像出母親與他搏鬥時那種關節炎引起的痛苦。
也許他還在這所房子内,在等着我呢。
原先在我腹中那種空洞的難受,此時變成恐懼、灼熱和搏動。
在我意識到自己的行動之前,我處于狂暴狀态,緊握一根我母親常放在床邊的備用手杖,打開房内的電燈,逐個拉開衣櫥的門用手杖往裡捅。
我口中一面咒罵着,一面在那些退色的衣衫問亂搗。
沒人躲在床下,沒人躲在門後,沒有人。
我用那種方式搜查遍了樓上的房間,提心吊膽,時不時地提防着背後,抓住手杖往衣櫥裡、床底下、門背後使勁打,那種力量足以敲碎腦殼。
“梅格!薩拉!”
沒有應答。
在這個吸音效果很好的房間内,甚至連回聲也聽不見。
這所房子沒有屋頂閣樓,在頭頂屋檐下隻有一個供電線水管等通過的狹小出口,而很久以前已經封堵上了。
沒有被人拆開的迹象,沒人從那兒爬上屋頂。
我飛速沖下樓梯,探尋母親在地毯上留下的血迹的走向,想像着當她爬行時的痛苦。
我又搜查了樓下的房間,徹頭徹尾地絕望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