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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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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太糟糕了,冗長煩瑣,我的天,矯揉造作的商業化語言。

    遣詞造句純屬暢銷書作者的煽情手法。

     他義憤填膺,瘋狂地敲打鍵盤,決心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那作家的矜持蕩然無存。

    暢銷書的低級趣味激勵他去寫篇專欄文章,抨擊小說的無恥堕落,它們隻是為了迎合最低級的平民口味。

     但他讀到的卻是:“12月底的降雪遮蓋了弗萊徹的小海灣,大地沉睡了,一片冰封。

    一月份,二月份。

    城鎮居民們擠成一堆,蜷縮在家中的爐竈或壁爐旁邊,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着被迫聚在一起的熟悉的面孔。

    狂風在卧室窗口外怒吼,妻子丈夫們不久便互相生厭。

    三月到來,冰雪融化。

    四月接踵而至,大地複蘇。

    和煦的春風喚醒了大自然,弗萊徹小海灣的人們也蠢蠢欲動,激情待發。

    ” 埃裡克跌跌撞撞走向蘇格蘭酒,這次他不用杯子了,直接把嘴套在了瓶口上。

    他渾身顫抖,翻腸攪肚,怕得要死。

    當索然無味的酒精從唇問滴漏時,他一陣暈眩,趕忙撐住廚台以免跌倒。

    精神錯亂中,他覺得隻有三種解釋:其一,他瘋了;其二,他醉了,就像樓梯上的醉鬼,産生了幻覺;其三,也是最難接受的理由,這台打字機非同尋常。

     它的怪模樣應該讓人想到這一點。

     仁慈的上帝!尖銳的電話鈴聲使他一驚,差點滑倒在廚台邊。

    他努力穩住身體,蹒跚地朝起居室走去。

    他知道那部電話不久也要失去。

    兩個月的期限,他沒有能力去支付賬單。

    生活到了這種地步,他懷疑這個電話是電話公司打來的,通知注銷他的服務。

     他摸索着拎起電話,遲疑了一下,說:“你好。

    ”但他已說不上兩個音節了,隻剩下“……好”接着又稀裡糊塗地重複着:“……好?” “是你嗎,埃裡克?”一個男人帶着鼻音響亮地問道,“你的聲音有些異樣,病了?感冒了?”《鄉村精神》雜志編輯說。

     “不,我正在寫專欄文章。

    ”埃裡克試圖控制住嗓音中的醉腔。

    “電話鈴吓了我一跳。

    ” “在寫專欄文章?聽着,埃裡克,我本應該婉轉地告訴你的,但我知道你能夠堅強地面對現實。

    忘了你的專欄吧,我不需要它了。

    ” “什麼?你要取消我的——”埃裡克覺得心跳加速。

     “嗨,不止你的專欄,所有的一切,《鄉村精神》收縮了,它失敗了,破産了。

    真見鬼,幹嗎還轉彎抹角?它玩完了。

    ” 埃裡克平時對編輯的陳詞濫調很反感,不過今天以這樣的方式被告知着實令他不知所措。

    “破産?”恐怖的洪水淹沒了他。

     “徹底破産了。

    知道嗎,愛爾蘭标準協會不讓我注銷這本雜志,堅持說這是一種逃稅行為,而不是商業舉措。

    ” “法西斯主義!” “實事求是地說,埃裡克,他們是對的。

    這是逃稅行為。

    你應該明白我在财務上變的戲法。

    ” 這下埃裡克确認自己瘋了。

    他不可能聽到這種消息的——《鄉村精神》雜志是騙子,在玩弄騙局?“你可不能當真!” “嗨,瞧你,别想不開了,嗯哼?不是針對你個人的,這是商場。

    你可以另找一家雜志。

    趕快各奔前程,夥計。

    下次見。

    ” 電話裡突然轉成挂斷後的蜂音。

    他的腦袋裡一片茫然,胃裡翻江倒海。

    那個制度,那個制度又一次攻擊了他。

    難道沒有一樣東西是神聖的,甚至藝術?把電話擱回座架,他無奈地搔搔悸動的前額。

    如果明天得不到支票,他的電話将斷線,他會被攆出這個公寓。

    警方會在路邊溝渠中發現他那餓癟了的、憔悴的屍體。

    要麼如此——埃裡克不禁畏縮起來——要麼他将不得不尋求一個穩定的——想到這裡他極其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一職業。

     他感到恐怖至極。

    向朋友們借錢嗎?他聽得見他們輕蔑的笑聲……向母親乞求嗎?他猜想她會斷然拒絕…… 太不公平了!他曾發誓獻身于藝術,現在卻不得不忍饑挨餓,而那些暢銷書作家卻源源不斷出産垃圾,成了百萬富翁!哪裡有什麼正義!靈光一閃,他突然有了主意。

    做個垃圾暢銷作家?那些低級趣味的作品不就是這麼弄出來的嗎?好,就在他的廚房裡,靜靜地等在操作台上的是一台極醜而又絕妙的機械裝置,片刻之前發瘋似的冒出一大堆字來。

     再次冒出驚人的詞來,瘋了嗎?是的,他瘋了似的相信,在他酒醉狀态下發生的一切事實多于幻覺。

     還是退一步好,他自言自語。

    否則的話我怎麼付他房租錢呢?埃裡克十分氣餒,踉踉跄跄地朝酒瓶走去。

    再弄個爛醉如泥吧,又沒有别的法子。

     他凝視着那台奇異的打字機和紙上的詞句。

    雖然那些字母現在由于酒精作用變得有些模糊,但毫無疑問還能辨認,更重要的是它們是實實在在的。

     他喝了更多蘇格蘭酒,在麻木狀态中随意敲擊鍵盤,再也不對噴湧而出的詞句感到吃驚。

    他認為這是精神錯亂的結果,能夠站在這廚台邊打字,而不感到詫異。

    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很明顯他正在把弗萊徹小海灣居民的激情和變态的驚人轶事,自動描述出來。

     “是的,約翰尼,”埃裡克對電視主持人說,帶着謙虛的真誠微笑着。

     “《弗萊徹的小海灣》是我腦海裡靈光一閃的産物。

    坦率地說,其經過令人吃驚。

    我一生都等待着講述這個故事,但是吃不準是否有那種天賦。

    這一天我有了機會,坐在那台雖然破損卻忠實的打字機旁——我從廢品店買來的,約翰尼。

    我窮困到那個地步。

    但是命運或幸運站在了我一邊。

    我的手指好似在鍵盤上跳舞,故事情節噴湧而出。

    我沒有一天不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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