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又打了電話,就在淩晨3時,以她一直采用的方式。
我怕得要命。
我做不到無止境地奔逃。
在那家旅館樓下的登記處,我報了假名、假地址和假職業。
我來自依阿華州的依阿華城,現在在賓夕法尼亞州的約翰斯鎮這地方。
我在依阿華大學教授美國課程——或者說三天前還在教書。
雖不敢冒險返回那地方,但是我認為在這裡也藏不了多久。
每個夜晚,她都會逼近我。
她從一開始就吓着了我。
每天早上8點我到校準備課程。
從英語系大樓的那道側門的樓梯間,我可以沿階而上到三樓辦公室,它被一個消防門與其他辦公室隔絕開來。
我的同事們過去常開玩笑說我一直與世隔絕,不過我并不害怕,因為在那個偏遠角落,我可以專心做事,很少有學生來打擾我。
雖然那道消防門外聲音嘈雜,我有時卻感到大樓裡沒有别的人在場。
實際上在早晨8點,我經常是大樓裡惟一的人。
然而那天我卻大錯特錯了。
緊緊抓住那隻沉重的公文包,我邁步走進樓梯間。
樓梯台階用淺綠色人工大理石鋪成,我細碎的腳步聲在淡紅色的牆上發出回音。
一樓,二樓,樓梯問的日光燈發出寒冷的光芒。
接着樓梯換了個角度通往三樓,我看見她坐在辦公室外一把椅子上等候着。
我停住腳步,皺起眉頭看着她,心裡感到不安起來。
早晨8點對于你,也許不算早。
你起床有一會兒了,于是可以準時上班或送孩子去上學。
然而早晨8點對大學生而言,是夜晚剛過半。
他們不喜歡早晨的課。
每當課程表迫使他們去聽課時,他們總是賴在床上直到賴不住了為止,而且剛好我要開始講課時,他們才跌跌撞撞地趕到課堂。
發現她早到了90分鐘,我大吃一驚。
她神情緊張地坐着:毫無生氣的幹枯的棕色頭發,穿一件走了形的毛線衣,下面是一條膝蓋處有破洞的松弛退色的牛仔褲,褲腳邊已磨損。
她的雙眼閃爍不定有些狂亂,目光深邃而幽暗。
我爬上最後幾級台階,在她前面停步,問道:“你要跟我讨論什麼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凄涼地點點頭。
“你不滿意我給你的分數?”
這次她痛苦地搖搖頭。
我迷惑不解地摸出鑰匙,打開辦公室,走了進去。
辦公室又小又窄:一張寫字台,兩把椅子,靠牆一排書架,還有一扇窗戶。
我在寫字台後面坐下,卻見她慢吞吞地進了屋。
她目光不定地掃視四周後,情緒激動地将門關上。
那個舉動使我焦慮不安。
女學生關上房門,我便會擔心某位同事或學生有可能走上樓梯,看到門關着,并聽到女性的聲音,便會猜測有什麼私密之事。
盡管我應該告訴她把門打開,但她散亂的目光引起我的憐憫,使我打消了念頭,以為她有備受折磨之事不便公開,隻能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談起。
“請坐,”我微笑着,盡力讓她感到放松,雖然我自己并不輕松。
“有什麼為難之處嗎?小姐……對不起,我記不起你的名字了。
”
“薩曼莎。
佩裡。
但是我不喜歡‘薩曼莎’這個名字,”她顯得坐立不安。
“我已将它簡化成——”
“是嗎,簡化成什麼啦?”
“簡化成‘薩姆’。
我聽你的周二至周四9點30分的課。
”她咬了咬嘴唇。
“你對我說話。
”
我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你指的是我教的課程對你而言很生動活潑?”
“不,英格拉姆先生。
我是說你跟我交談。
你在教學時目光隻注視着我,不顧其他的學生。
你用眼神示意對我說的話。
你談起海明威,說到福雷德裡克亨利如何想跟凱瑟琳上床時——”她咽了一口唾液,“——你在邀我跟你上床。
”
我目瞪口呆。
為了掩飾我的震驚,趕快點燃一支香煙。
“你誤會了。
”
“但是我明明聽見你的話。
你一直凝視着我,使我感到其他所有的學生都知道你的想法。
”
“我隻是在講課。
我時常看着學生的臉,以便确定他們是否在聽。
你誤會你難道不想請我跟你上床?”她的聲音聽上去很苦惱。
“不,我不用分數去換取性事。
”
“但是我不在乎什麼分數!”
“我已結婚,家庭幸福,有了兩個孩子。
不管怎麼說,即便我對你有什麼意圖,我會在課堂上這麼做嗎?那就太蠢了。
”
“那麼你從未有意——”她不停地咬嘴唇。
“對不起。
”
“然而你常對我說話!在課外我聽見你的聲音!每當我在寝室或在街上散步時也聽得見!當我睡着了,你也在講!你說你要跟我上床!”
“我全身的皮膚像針刺般疼痛,肌肉僵硬。
”
“你搞錯了。
這是你的幻覺。
”
“但你的嗓音如此清晰!每當我在學習或——”
“怎麼呢?要是我不在那兒。
”
“你傳輸你的想法!你集中注意力把你的聲音送進我的頭腦!”
怒火攻心,我拼命想找個說法來喚醒她。
“通靈術嗎?我不相信。
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