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又道,“這數十萬股銀要解決,着實挺難的。
諸位看看,有什麼法子沒有?”
“來年又逢科考——”
“季直兄正月便要動工,這來得急嗎?再說都些應試的舉子,又能有多少銀子?不妥、不妥。
”楊深秀方自開口,壽富已連連擺手道。
“我看……嗯……”博迪蘇攢眉沉吟着,接口道,“我二裡溝東口那處院子原是額娘靜心用的,如今額娘在草原上,也不打算再入關,閑着也是閑着,回頭賣了出去,少說也值七八千兩銀子。
”
“這使不得,這使不得。
”張謇眼中晶瑩淚花打着轉兒,忙不疊道,“岸竹兄厚意季直心領,隻變賣宅院一事萬萬不可以的,如此——”
“賣的銀子是為着實業救國,又不與季直兄你私人,如何使不得?”壽富伸手用力握了握張謇肩頭,“我這家裡沒多少存銀,隻阿瑪那些古玩字畫卻也值不少銀子的,回頭我便換了銀子。
”
“我籌一千!”
“我五百!”
……
兀自說話間,會館管事輕步進了屋。
譚嗣同哈哈笑道:“瞧,這不又有銀子上門了嗎?”說着,問道,“是不是有人拜晤?快請進來。
”“公子,是位張大人求見。
”管事周匝打千兒請了安,說道,“公子沒有交代小人,所以沒敢讓進來。
”
“莫不是張孝謙吧?”沈曾植半蒼眉毛抖了下,“他怎的找到這了?你下去告訴——”話音尚未落地,門外橐橐腳步聲起,張孝謙身穿靛青葛紗袍,一條大辮子又粗又長,梳得一絲不亂,在屁股上晃着:“喲,諸位都在這兒呀。
孝謙這裡有禮了。
”
張孝謙狡詐圓滑又野心勃勃,看到會中有着幾萬兩捐款,便尋思着拿了這銀子在琉璃廠辦書店撈油水,被康有為厲言所阻,因此暗暗不滿,有事沒事的總找些茬兒與他作難。
衆人識其面目,有心欲将他除名,因着翁同龢從大處着眼竭力勸阻方罷,隻卻自此對其是避而遠之。
見衆人都不答理,張孝謙嘿嘿笑了兩聲,又道:“怎的,不歡迎孝謙?”
“哪裡哪裡。
”看着張孝謙那般樣子,沈曾植隻覺着心中一陣膩味,開口說道,“這大熱的天兒,孝謙兄過來,不知有什麼事兒?”張孝謙幹咳了聲掃眼衆人,長歎口氣道:“南海先生不聽勸,這不惹出事兒了嗎?”他有意無意地頓了下,起身自盆中取塊西瓜細細嚼着。
衆人對望了眼,一顆心不由得都提了嗓子眼上。
沈曾植深不可測的眸子審視着張孝謙,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半晌,問道:“敢問孝謙兄出了何事?”
“何事?又有人彈劾他了!”張孝謙掃眼衆人,冷冷道。
“是誰?”衆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張孝謙甩手将西瓜皮順窗丢了外邊,起身自盆中取了手巾,邊擦着手,邊慢條斯理道,“大學士徐桐徐大人、都察院徐甫徐大人,另外還有一些禦史。
光是遞軍機房的折子,少說也二三十份呢。
”仿佛當頭一記悶棍,衆人皆瞠目結舌,一動不動。
足足袋煙工夫,楊深秀率先開了口:“但隻禦史,倒還好說,皇上壓着也不會有事的。
隻徐桐、徐甫這些人出面,這事兒怕是——”他頓了下,仿佛不認識價審視着張孝謙,“不知這消息孝謙兄從何處得來?”
“漪村這是不相信孝謙了?!”張孝謙睃眼楊深秀,嘴角挂着一絲冷笑說道。
“孝謙兄言重了。
”楊深秀淡淡一笑,拱手道,“漪村非不相信孝謙兄,隻此事關系匪淺,不得不慎重着些。
倘此消息隻自無足輕重之人口中聽聞,那自不必緊張,隻——”
“李相呢?夠分量吧?!方才他将我喚去,要勸南海兄趕緊出京避一避,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
他老人家總算念着師生情分,不然我等蒙在鼓裡,避禍都來不及呢!”張孝謙捋着山羊胡須,不緊不慢道。
“如此看來,事态嚴重。
”楊銳點了點頭,“子培兄,那我們這便去通知南海兄速速離京。
”
博迪蘇輕輕一哂:“有皇上撐腰,徐桐、徐甫又能拿南海先生怎樣?形勢撲朔迷離,值此之際,南海先生豈可輕易離京?”“前次給事中餘晉珊彈劾南海先生,結果怎樣岸竹兄沒聽說嗎?”壽富搖頭說道,“官場的事很難說得清的。
皇上雖立意維新,隻胳膊擰得過大腿嗎?徐桐乃三朝老臣,又做過穆宗皇帝師傅,極受老佛爺倚重,此事如若老佛爺出面,隻怕南海兄難逃一劫。
”
“伯茀兄所言甚是。
”譚嗣同腮邊肌肉抽搐了下,“南海先生早已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次但若老佛爺出面,皇上斷無法挽回。
走,我們這便去通知南海先生速速離京!”
“複生兄且慢!”
“子培兄——”
沈曾植眼角餘光掃了下張孝謙:“此事還是慎重些好,設若此乃他們所設圈套,我等如此草率行事,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子培兄所慮不無道理,隻這次卻是千真萬确的。
”張孝謙翕動嘴唇還欲言語,陳熾從屋外走了進來,拱手向衆人打了千兒,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