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蹿的怒火,腳步橐橐來回踱着快步。
暴風雨就要來了,就要來了……聽着那脆生生的腳步聲,衆人心裡直喝了蜜一般,彼此對視一眼,目光複齊聚了慈禧太後身上。
“禮部呢?誰接了懷塔布差使?”忽地,慈禧太後收腳問道。
“這——”不妨她有此一問,裕祿直當頭一記悶棍價懵懂半晌,方低聲道,“皇上要奴才接着。
老佛爺,這都是皇上為掩人耳目的。
他——”“知道。
”似乎與屋内人心有靈犀,說話間屋外哀号聲震天,宛若大清朝真的末日降臨了一般。
慈禧太後長長籲了口氣,說道,“你們都起來吧。
”
“老佛爺不與奴才們做主,奴才——”
“嗯?!”她隻輕輕一哼,剛毅衆人便箭一般從地上爬了起來,“你們都與咱大清國有功勞的,我能看着不管嗎?爾等委屈我心裡明白,都且先回城去。
”
“老佛爺,恕奴才鬥膽。
”剛毅一雙蝌蚪眼怔怔地望着慈禧太後足有移時,咬牙道,“奴才以為現下唯有請老佛爺您再行垂簾聽政,方為挽救危局之根本辦法。
請老佛爺為社稷計,萬勿徘徊遲疑。
”
“請老佛爺再行垂簾!”
“老佛爺,”徐桐龐眉白發一動不動,古井一樣深不可測的眼睛凝注在日光中,沉吟着開了口,“奴才以為現下還非再行垂簾之時,請老佛爺三思。
”
“徐中堂,你這是——”
“王文韶、孫家鼐,你們呢?心裡怎生想的?”慈禧太後虛擡了下手止住剛毅,掃眼一側隻字不吐的王、孫二人,道。
“回老佛爺,”王文韶沉吟下,率先開了口,“近觀皇上所為,确覺太急躁了些,隻……隻是要再行垂簾聽政,奴才恐會使朝局更加動蕩。
依奴才意思,不妨召皇上進園子,由老佛爺您責訓幾句就是了。
皇上至仁至孝,老佛爺話兒不會不聽的。
”“真是這樣便好了。
”慈禧太後臉上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不快神色,移眸望着孫家鼐,“你呢?也是這意思嗎?”“是的。
”孫家鼐聲音輕得仿佛怕驚醒熟睡中的嬰兒一般,“奴才們此心,全為江山社稷着想,還請老佛爺明鑒。
”“老佛爺,”剛毅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雙眸圓睜怒視二人,躬身道,“皇上已谕令各省州縣教官詳細宣講新政,務令家喻戶曉為要。
但到那時,氣候已成,老佛爺您這便想——”
“奴才奕劻恭請老佛爺聖安!”
“進來吧。
”慈禧太後馬臉上皺紋緊縮成一團,掃眼衆人,“你們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回城去吧。
目前還須謹遵皇上旨意,恪盡職守,不得怠慢。
”
“老佛爺——”
“下去吧。
叫懷塔布那奴才進來。
”慈禧太後說着松弛下肌肉坐了杌子上,見李鴻章一張苦瓜臉上滿是渴望的目光望着自己,沉吟下點點頭,“你先留下。
”
“嗻。
”
奕劻答應一聲挑簾進來,他似乎身子不大好,臉色蒼白中泛着潮紅。
略略端詳了下慈禧太後,奕劻便顫巍巍地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禮。
“起來侍候着。
”慈禧太後一擺手,吩咐道,“給你慶爺搬座兒,倒冰水——坐吧。
”
奕劻斜簽着身子半坐在椅子上,接過冰水卻沒有敢吃。
正思量着如何開口,慈禧太後已輕咳了聲,說道:“看你臉色,身子骨不舒坦?”
“勞老佛爺念着,還說得過去。
”
“事兒怎樣了?”
“回老佛爺話——”奕劻身子針刺價抖了下,咬嘴唇猶豫了下,小心翼翼開口道,“英法美三國公使聞奴才提及廢帝一事,當場便予拒絕——”“俄國呢?”慈禧太後眉棱骨抖落了下,插口問道。
“俄使雖……雖未回絕,卻虛與委蛇,不肯吐個實話兒出來,想是懼英法美勢力,不敢貿然涉險。
”奕劻擡袖拭了把汗,手中杯子不安地抖動着,“隻方才見日本侯爵伊藤博文、署使林權助。
日本看似贊同此事,隻所提條件甚……甚為苛刻……”
“什麼條件?”慈禧太後從肺腑裡長長透了口氣。
“英法在華特權,日本要求一并享有。
另外——”奕劻聲音低得已是不能再低,“他們還要求老佛爺應允他們派兵進駐京城,以保護日本僑民安全。
奴才——”“狗東西,他可真會做美夢!”沉吟間慈禧太後起身踱了兩步,收腳望着殿頂的藻井,一語不發。
落霞缤紛,彩雲輝映,一抹夕陽透過大隔扇門斜照進廳裡。
慈禧太後、奕劻、李鴻章主臣三人柱子價站着,沉默了許久,直耳際傳來自鳴鐘沙沙的聲響,慈禧太後瞟一眼,這方察覺不知不覺已是酉正時分。
見懷塔布在丹墀下汗如雨澆,前襟已然濕得精透,慈禧太後努嘴向李蓮英示意喚了進來,移眸向奕劻開口說道:“日本所提條件,可以答應——”
“老佛爺三思。
”奕劻身子電擊價哆嗦了下,往後退了兩步跪倒在地上,“其他條件還說得進去,隻這允其派兵京師,萬萬不可的。
如此一來,他國必紛然效仿,到那時隻怕咱大清真的——”
“行了,我這也要條件的。
你去見那伊藤——什麼來着,但他能說服英法美諸國,我便應允他所提條件!”慈禧太後咬牙道。
“老佛爺萬萬三思。
”
“下去吧。
明兒一早與我回話。
”說罷,慈禧太後不耐煩價揮了揮手,待奕劻躬身哈腰退了出去,方掃眼李鴻章道,“李鴻章,你發什麼呆呢?”“啊!啊——老佛爺。
”李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