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在上帝的份上,以後他再也不能盤剝我了。
我給他三分鐘時間,讓他寫一個協議并簽名,把我欠他的種種不平等債務,一筆勾銷,否則他的地毯上就要濺上他自己的腦漿。
他想了一分鐘,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拿紙和筆。
兩秒鐘之後,他閃電般地轉過身來,手裡握着手槍,我隻好孤注一擲向他撲了過去。
他開了兩三槍,不過都沒打中。
如果願意的話,你們應該能找到那些槍眼。
不過每次我都打中了他,天哪!我像一頭野善一樣,直到把他打死才停手。
到這時我就無所謂了。
“我翻他的辦公桌,找我自己的那些賬單,你們來了之後,我就逃到了這兒。
我說過已經無所謂了,現在也還是無所謂。
我本來打算今天晚上就去自首,現在也還是要去。
所以,你們看吧,我不會給你們帶來什麼麻煩的!”
傑克·魯特的話說完了。
我們站在這棟孤零零的房子的樓梯平台上,耳邊依然回響着他那低沉、渾厚、急切的聲音。
死者就躺在樓下,我們面前則是毫無悔意的兇手。
我知道,有人聽了這個故事之後,必定會被這種執迷不悟的态度打動,事實證明我想得沒錯。
“太荒唐了!”躊躇片刻之後,拉菲茲說道,“我們不會讓你去自首的。
”
“你們用不着阻止我!那樣有什麼用呢?女傭看到過我,我被逮到隻是個時間問題,我不能忍受這樣的等待。
想一想吧,等着那幫人來拍你的肩膀!哦,不,不要,我要去自首,就這樣一了百了。
”
傑克·魯特的慷慨陳詞慢慢地有了變化:聲音開始顫抖,态度也開始猶豫。
看起來,他對目前的情勢有了一個更清晰的概念,已經開始想着怎麼逃脫了。
“聽我說,”拉菲茲勸道,“我們也是冒着危險到這裡來的。
我們像賊一樣闖進來,也是像你一樣,想為自己的不平,讨回些許公道。
不過,難道你沒看到嗎?我們在玻璃上開了一個洞——就跟那些慣偷幹的一樣。
其他的事情,也都可以歸到慣偷的頭上!”
“你是說,我不會有嫌疑嗎?”
“是的。
”
“可是我不想逍遙法外,”魯特歇斯底裡地大叫道,“我殺了他,這我自己知道,可這是出于自衛,不是謀殺。
我必須主動坦白,承擔後果,否則我會瘋的!”
他雙手抽搐,嘴唇也顫抖起來,眼裡噙滿了淚水。
拉菲茲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聽好了,你這個白癡!如果我們三個現在當場被抓,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六個星期之後,我們就會一起被絞死!你現在這麼說話,好像我們正在俱樂部裡坐着似的。
現在可是淩晨一點,屋裡亮着燈,樓下就是一個死人,你不知道嗎?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趕快振作起來,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就連你自己也會變成一具死屍的。
”
“我倒希望這樣!”魯特嗚咽着,“我希望他一槍把我的腦子給崩開。
他的槍就在他身下。
哦,上帝啊,上帝啊!”
他的雙腿直打哆嗦,驚恐到了極緻。
我們隻好兩個人一起,把他架下樓去,然後穿過前門,來到了屋外。
屋外寂靜無聲,隻有被我們攙着的那個幾近崩潰的可憐家夥,在壓着嗓子嗚咽。
拉菲茲回到屋裡待了一小會兒,之後,整個屋子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狀态。
我們從裡面打開大門,出門之後再小心翼翼地關上。
星光在那些碎玻璃片和锃亮的尖釘上閃耀着,一如我們剛到這兒的時候。
我們就此逃脫了。
關于我們逃脫的過程,就沒有必要費筆墨了。
我們這位兇手先生的架勢,就跟已經上了絞架似的——他被自己做下的事情,弄得五迷三道,就算是六個喝醉酒的人,也沒有他這麼麻煩。
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威脅他,說要讓他自生自滅,要跟他撇清關系。
不過,我們三個的運氣實在好得不可思議,雖然我們不配有這樣的好運。
從那裡到威爾斯登的路上,我們一個人也沒碰上。
後來是有些人看到了我們,可是,當人們在晚報上看到,肯薩爾高地發生可怕悲劇的消息時,那些人中又有誰會聯想到我們頭上來呢?他們看到的隻是兩個歪系着白色領帶的小夥子,攙扶着另外一個小夥子,那是什麼情形,還不是一目了然嗎?
我們走到瑪伊達谷,然後大大方方地坐車去了我家。
不過隻有我上了樓,他們倆都去了奧爾巴尼。
接下來的四十八個小時,我沒有再見到拉菲茲,早上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沒在家,也沒留下什麼話。
等他再次出現時,報上關于此次謀殺的報導,已是沸沸揚揚;而制造了這起謀殺的那個人,已經坐在了利物浦至紐約的一艘客輪的統艙裡,航行在浩瀚的大西洋上了。
“我沒法跟他争辯,”拉菲茲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要麼坦白自己的罪行,要麼就得逃離這個國家。
于是我在工作室給他化了裝,然後搭第一班火車去了利物浦。
如果我是他的話,就會盡量挺直腰杆,安然面對眼前的一切,可他說什麼也做不到——不過他那樣倒好了!後來,我上他的寓所去銷毀文件,你猜我看到什麼了?警察正在搜査,對他的逮捕令已經簽發了!那幫白癡覺得,那個破了的窗戶是故意僞造的,所以就發了逮捕令。
如果他被逮着了,那也不是我的錯!”
這麼些年過去了.,我還是覺得,那也不會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