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應該說,是拉菲茲花了這麼長時間,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有誰幹活幹得這麼從容呢。
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站在他身邊,一隻手提着遮光提燈,另一隻手拿着一小瓶石油。
這之前,拉菲茲拿出了一個有着漂亮刺繡的盒子,顯然,原本是放剃須刀用的,不過現在,裡頭裝滿了他這種秘密行當需要的工具,包括這瓶石油。
他從盒子裡挑了個“鑽頭”,看樣子能鑽出直徑兩厘米的洞來,然後把它裝到了一個很小,卻又很堅實的鋼制“支架”上。
接着,他脫下外套和運動夾克,把衣服整齊地攤在最上面的那級台階上,跪到上頭,卷起襯衫袖子,然後,把那把支鑽子湊到鎖眼旁邊,準備大幹一場了。
不過,他也沒忘了先給鑽頭弄上點油,好把聲音降到最低。
每次開始鑽一個新的洞眼之前,他都要這麼弄一下,在鑽的過程當中,還時不時地給鑽頭再補點油。
他在那把鎖周圍,一共鑽了三十二個眼,我看到,鑽完第一個圓孔之後,拉菲茲把自己的食指伸了進去。
随後,等那個孔越來越大、成了一個橢圓的時候,他就把整隻手伸了進去,隻留了拇指在外頭,這時候,我聽見他輕輕地詛咒了一句:
“我怕的就是這個!”
“怎麼了?”
“另一邊是一扇鐵門!”
“那我們怎麼可能過得去呢?”我沮喪地問道。
“把鎖撬開。
不過,那道門上也許會有兩把鎖。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把鎖就是一個在頂上,一個在底下,那我們就得再鑽兩個洞。
因為這扇木門是向裡開的,打開後的縫隙,也不到兩厘米寬。
”
我得承認,當時我沒指望能把鎖撬開,眼看一把鎖就已經讓我們耽擱那麼半天了,當時我要是靜下來想一想的話,肯定就會極其失望和急躁。
而事實是,不知不覺之中,當時的我,帶上了一種下意識的熱情,慢慢投入到了我們這個邪惡的事業當中。
整個過程的浪漫和危險讓我着魔,整個人被迷住了,道義感和恐懼感全都不再有任何作用。
我就站在那裡,手裡提着燈,拿着瓶子,心情十分熱切,以往任何一種正當的業餘愛好,都不能讓我有如此狂熱的勁頭。
A·J·拉菲茲跪在那裡,一頭烏黑的頭發,臉上似笑非笑,帶着一種警覺、從容又堅決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我見過——在郡裡的闆球比賽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投球時,臉上就是同樣的一副表情!
一整排的眼兒終于鑽完了,那把鎖也整個被擰開了。
透過木門打開的縫隙,拉菲茲将一整隻胳膊——從指尖一直到肩膀——完全伸了過去,一直伸到了那扇鐵門的栅欄後面。
“好了,”拉菲茲小聲說,“如果鐵門上隻有一把鎖的話,那就會在中間的位置。
好,搞定了!隻要撬開這把鎖,我們就能過去了。
”
他縮回胳膊,挑出一把萬能鑰匙,接着又把整條胳膊伸了進去。
那可真是一個扣人心弦的時刻。
我都能聽到自己胸腔裡心髒的跳動、口袋裡懷表指針走動的聲音,以及萬能鑰匙不時弄出的丁零當啷的聲響,然後,終于傳來了一聲明确無誤的“咔哒”聲。
轉眼之間,我們已經進了屋,身後,是那兩扇洞開的桃花心木門和鐵門。
拉菲茲坐在一張辦公桌上,擦着臉,身邊的提燈射出了一道光柱。
這會兒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店面後頭一個空曠的大廳,可這裡跟店面之間,還隔了一道鐵門簾。
我的心裡一下子充滿了絕望。
拉菲茲卻一點兒也不沮喪。
他把衣服和帽子挂到廳裡的兩個鈎子上,然後,舉着提燈去査看那道鐵門簾。
“這個沒啥大不了的,”檢査了一分鐘之後,他說,“這一關立馬就能過,門簾的那邊還有一道門,那才是真的麻煩呢。
”
“還有一道門!”我呻吟了一聲,“這東西,你又打算怎麼打發昵?”
“拿撬棍撬開呗。
用這些簾子上最容易弄壞的那個地方當支點,從下面往上撬就行了。
不過這樣會弄出響聲來,現在,就是需要你的時候了,兔寶,這個我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
我需要你到上面去,敲擊地面通知我街上是否有人。
我跟你一起上去,給你照着路。
”
唉,你可以想像得到,我該有多麼不情願,自己一個人去值夜啊。
可是,這項極其重大的任務裡,有一些非常刺激的東西。
到目前為止,我一直都隻是一個旁觀者,現在卻終于有了上陣的機會。
本來我就已經不怎麼考慮什麼道義和安全了,這會兒一興奮,更把它們全都給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于是,我毫無怨言地上了崗——就在店面上頭,那間臨街的屋子裡。
屋裡的固定陳設都還在,包括那些軟百葉簾,為的是留給房客優先購買。
百葉簾現在都已經拉下來了,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件好事兒。
這世上最簡單的事情,也莫過于此了:站在窗邊,透過百葉簾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