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的事情,他也會保密。
比如,我就不知道邦德街上弄來的那些珠寶,他是怎麼處理的,弄到哪兒去了。
正是靠着這筆收益,我們兩個才能維持着跟城裡那幾百個纨绔子弟一樣的生活。
對于此事,以及其他一些細節問題,他一直神神秘秘的,而我卻以為,自己已經贏得了知曉一切的權利。
我所記得的就是他怎樣引誘我、讓我犯下了此生的第一次重罪,但卻依然無法肯定他是否信得過我。
對此我已經無力再計較了,現在卻不免有些憤恨,因為他要我表現出信心來。
我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在羅森莎爾宴會之後的那一個星期當中,每一天,這事兒都在折磨着我。
我在俱樂部裡碰見拉菲茲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跟我說;我去他家的時候,他要麼不在,要麼就是假裝不在。
有一天,他告訴我一切順利,不過進展很慢,這個遊戲比他原先所想的要棘手。
可是等我向他提問的時候,他又什麼都不說了。
我對此煩惱之至,就在那個時候,我自己也做好了決定。
既然他不願意告訴我偵察的結果,那我就自己去一趟。
于是,就在那天夜裡,我來到了那位富豪的家門前。
在我看來,這所房子應該是整個聖約翰伍德區最大的一幢宅子了。
它矗立在兩條大道的交接處,而這兩條路都不是公交車道,我很懷疑在方圓六公裡之内,能否找出比這裡還要安靜的地方。
這座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外,就是花園裡那些草坪和灌木叢,房子很安靜,燈光很暗,那位富豪和他的朋友們,顯然是到别處歡度良宵去了。
花園的圍牆隻有不到兩米高,其中一面牆上有一扇邊門,通往一條玻璃通道,另外兩面牆上各是一扇大門,門上塗着五道條紋,被刷成木紋色,又塗上了清漆,分别通向那兩條半圃的小小的車行道,兩扇門都洞開着。
一切都是如此寂靜。
于是我有了個大膽的念頭,想要徑直走進去,對這個地方勘察一番;事實上,我已經快要邁出腳去了。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身後的人行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
我轉過身去,看到了一個衣衫褴褛的流浪漢,他陰沉着臉,髒兮兮的雙手緊握着。
“你這個白癡!”他說,“你這個大白癡!”
“拉菲玆!”
“你就叫吧,”他惡狠狠地小聲說道,“讓這附近所有的人都能聽見——用你最大的聲音把我給賣了吧!”
然後他轉過身去,背對着我,搖搖晃晃地沿着馬路走了下去,一邊聳着肩,一邊咕哝着什麼,好像我拒絕了他的乞讨似的。
有那麼一會兒,我就那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心裡又是愕然又是憤慨,然後跟了過去。
他拖着步子往前走,膝蓋彎曲,弓着背,腦袋不住地搖來晃去——這樣的走路姿勢,隻屬于一個八十歲的老頭。
過了一會兒,他在兩個路燈柱之間站住了,等着我過去。
我過去的時候,他正拿着一個短短的煙鬥在點煙,那煙臭烘烘的,火柴的味道也很難聞。
借着火光,我看到他的臉上似乎帶着微笑。
“兔寶,你得原諒我那麼大動肝火;可是,你這麼做,真的是愚蠢透頂。
我用盡辦法讓自己不現形——有一個晚上是在門口要飯,接着那天,是躲在灌木叢裡——什麼都幹過,唯一沒幹的,就是像你那樣,直直地站在那裡,直勾勾地盯着房子看。
這樣的戲碼是需要行頭的,而你卻穿着日常的衣服沖了進來。
我告訴你,他們日夜都在防着我們。
這是我啃過的最硬的骨頭!”
“呃,”我說,“如果你之前就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可你什麼也沒跟我說啊。
”
拉菲茲的目光,透過一頂邋遢禮帽的破爛帽檐,緊緊地盯着我。
“你說得沒錯。
”最後他說道,“我的嘴巴是太緊了點。
每次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我都這樣,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不過兔寶,以後我不會再對你這樣了。
現在我要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過看在老天爺的份上,請你跟我保持距離,在我跟你說話之前,不要跟我說話。
你先等等,我先走。
”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去,整個一副老流浪漢的模樣:雙手插兜,手肘彎成直角,褴褛的衣服後擺,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我跟着他來到了芬奇利大街。
他上了一輛亞特拉斯公共馬車,坐在上層,我跟他隔了幾排,但卻還不足以逃出他那些劣質煙草的毒害範圍。
他居然能裝得這麼像——要知道,他是隻抽一個牌子的煙的!這是這位追求盡善盡美的藝術家,對自己作品所做的最後一點精巧的潤色,我心中最後那一點屈辱感,也因此消除了。
我又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這位同伴那股子迷人的魔力,這個家夥身上總會不時冒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新鮮東西,讓人目弦神迷。
我們快到皮卡迪利大街了,我很好奇接下來他會做什麼。
他應該不會就這個樣子走進奧爾巴尼公寓樓吧?
果然,他搭上另一趟公共馬車,往史隆街而去,而我還是跟原來一樣,坐在他後面。
到史隆街之後,我們又換了一趟車,很快就來到了狹長的國王路要道。
我的心情變得非常急切,想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到底是哪裡,不過很快答案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