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伍老倌和他的瞎子婆娘正在吃飯,看見何委員帶着李書記來看望他,有些受寵若驚,說:“我準備吃了飯就去開會的。
”伍老倌是個孤兒,父母三年苦日子的時候餓死了,他是靠當時的生産隊養大的。
他沒有上過學,由于窮,三十歲的時候,才和一個雙目失明的女人結婚。
那女人還算争氣,第二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兒子從小就懂事,不但幫家裡做事,讀書也很努力,年年都考第一名。
卻沒有料到,門前的苦藤河奪去了他的生命,讓他的瞎子娘傷心得得了神經病,不管天晴下雨,天天站在苦藤河旁哭着喊兒子。
瞎子女人聽說鄉政府的書記來看望她和她男人,哭着說:“李書記,你做做好事,把橋修好,老百姓會記着你的呀。
我們苦藤河鄉不能再淹死人了啊。
你看我們家,今後老了靠哪個養活。
”
李冬明心情非常沉重,說:“我這次是下了決心的,一定要把大橋修好,不能再出現淹死人的事情了。
”過後,李冬明就勸瞎子女人說,“今後你們老了不能勞動了,鄉政府肯定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窮了,公家會辦福利院,照顧好你們的,你們放心好了。
”
一支十瓦的電燈挂在破屋的正中,昏黃的燈光與屋脊破瓦片中漏下的月光混合在一起,灑在伍老倌和他的瞎子女人的臉上,灑在桌上的紅薯飯和一碗沒油的酸菜上。
李冬明說:“老伍,你們家就吃這樣的飯菜呀?還有這房子,也要修一修才行啊,不然下雨天怎麼住?”
伍老倌的瞎子女人說:“我們家老頭子說,莫支書說了,這次李書記不會騙我們,是真心實意想修大橋,不是拿着我們的錢去借雞下蛋,我們要過幾年窮苦日子,多捐錢,把橋修好。
紅薯飯不養人,但餓不死人,破屋子漏雨,也淋不死人的。
”
瞎子女人的話讓李冬明十分感動,他說:“明年大橋修好了,我真的要在大橋頭立一塊碑,把那些餓着肚子捐錢修橋的人的名字全都刻在石碑上,讓苦藤河鄉的人民世世代代記着他們。
”
“李書記你說錯了,該立碑的不是我們,是你李書記。
我們大岩村的人都說了,大橋修好之後,我們再捐一些錢給你立功德碑。
”
那天夜裡從大岩村開會回來,已經半夜了,李冬明的心情一直十分激動。
大岩村的群衆大會開得十分成功,人們都說三天之内将集資款一分不少地交到莫支書手中,讓他統一送到鄉政府來。
回來的路上,李冬明對何奔說:“苦藤河鄉的老百姓還是通情達理的嘛,不願交集資款的還是少數,真的不知道顧鄉長怎麼就那樣怕集資呢。
”
何奔笑着說:“李書記你不要以為大岩村的集資款容易得到手,苦藤河鄉的集貸款就都好得了。
如果都好得的話,你就用不着将全支書家的山羊趕到鄉政府來了。
”
李冬明眉頭皺了皺,說:“是也是,同是一個鄉,怎麼覺悟就那麼不一樣,我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
”
“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何奔狡黠地一笑,“這裡自然有原因,不過有一點你要相信,最終大家都會把集資款如數交上來。
”
“老何你不要在我面前賣關子,這中間到底是什麼原因?”
“苦藤河鄉的幾個村支書可不是一般的村支書,他們對鄉政府的很多事情一直有看法,有意見。
比如鄉企業辦向農民收取的各種費,比如顧家富、匡興義和甯占才幾個人橫行鄉裡,為非作歹,苦藤河鄉的老百姓卻敢怒不敢言。
他們向上面反映過多次,一些人不但不當回事,還一再地包庇這一夥人。
他們說他們不會罷休的。
”
李冬明有些生氣地說:“于是,他們就和我過不去是吧。
”
何奔不答他的話,許久,他說:“你如果有興趣,我們今天晚上看個稀罕好麼?”
何奔已是幾次提起這個話了,李冬明問道:“嚴卉她男人不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
五年前,嚴卉還是個農村姑娘,是丁縣長把她弄到鄉政府來做服務員的,後來又親自牽線讓她和國土站的一個青年談朋友。
嚴卉結婚之後,顧鄉長就把她招為鄉政府的秘書了。
今年年初,丁縣長把她男人弄到連山鎮國土站去了,兩天三天也不回來一次,他們和她上床也就更方便了。
丁縣長來鄉裡時她就跟丁縣長睡,丁縣長走了她就跟顧鄉長睡。
”
李冬明就不做聲了,這樣的事情,自己男人不說,别人怎麼好管。
過了一陣,他說:“這是人家生活上的事情,兩廂情願,兩邊的家庭又沒有鬧出什麼問題,何奔你就别操這份心了。
我現在交給你的任務是監督我們鄉政府的領導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不要弄出問題來,再就是抓好大岩村的集資款的收繳工作,給苦藤河鄉做個樣闆出來。
”
何奔說:“行啊。
隻是,到時候李書記你别忘了是你要我監督苦藤河鄉的幹部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别出差錯啊。
那時候你可别說我多管閑事。
”
李冬明再沒有搭理他,他覺得這個何奔真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