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男人回來了,第一句話問的是她的寶貝山羊:“你到鄉政府看見我們家的山羊了沒有,這兩天沒有掉膘吧?”
全安有些沒好氣地說:“鄉政府天天讓它們進春悅包廂,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小姐陪着,怎麼會掉膘?都肥得流油了。
”過後就問司法幹部張大中,“李書記睡了?”全安心想還是應該将今天在鄉政府聽到的情況對李書記說一說,顧家富當着大家的面說是他管修大橋的後勤工作,這是苦藤河鄉的群衆堅決反對的,也是苦藤河鄉的群衆最不放心的。
這個話鄧啟放和當陽坡村、茅山沖村的幾個人都聽見了,不用多久,全鄉的群衆都會知道的。
他們還知道村裡的幾個主要幹部的集資款要減免一部分。
他們對這個意見也很大。
他做鄉黨委書記的心裡要有個準備才是。
不然,到時候他真的會弄得措手不及的。
張大中說:“剛才嚴卉打來電話,說他有一份電報,要他趕快回鄉政府去,他就匆匆忙忙走了。
劉所長也跟他一快回去了。
竹山垭村的集資款隻差兩戶沒交,我們明天準備到茅山沖村去。
”
全安說:“我回來時在路上怎麼沒碰着他們?”
“李書記接到電話就顯出一副心情十分沉重的樣子,慌慌張張地走了,隻怕和劉所長從竹山垭那邊的小路回去的。
劉所長提着那麼一袋子錢,不該走小路的。
”丁站長過後又說:“看起來,農民窮是窮,要他們想辦法弄錢他們還是有辦法。
隻有兩天,集資款就收上來了。
”
張大中生氣地說:“你是胯裆裡長的卵子,不知道女人生兒子時家夥痛。
大多數農民的錢都是賣糧來的呀。
眼下剛剛秋收,哪個家裡沒幾千斤口糧,明年五黃六月日子怎麼過你想過沒有。
”
全安一旁苦着臉問:“李書記沒說老家打電報來做什麼?”
“人家家裡的私事,他不說,怎麼好問人家。
那樣子肯定是急事。
”
幾個人說話的當兒,禾場上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一群人氣沖沖地推門進來,為頭的是鄧啟放,他瞅了瞅張大中和丁站長,問道:“李書記呢?”
張大中看着闆着一副面孔的鄧啟放,臉上做出一絲笑,問道:“小鄧你回來了呀?”
“你的意思我不該回來?應該去縣公安局蹲籠子的。
”
張大中有些尴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家的集資款交完了,全支書也到醫院上了藥,鄉親鄉鄰,低頭不見擡頭見,認那個真做什麼。
”
鄧啟放說:“你隻别說這些話,低頭不見擡頭見又能怎麼樣。
我就認一個理,哪個把我們農民不當人,他自己就不是人。
我們找李書記去退集資款,他睡在哪裡?”
鄧啟放身後的一群人全都吼了起來,都說是要找李書記退集資款。
丁站長一旁勸道:“集資款已經交了,怎麼能退呢。
李書記和劉所長都回鄉政府去了,你們的集資款也帶回鄉政府了,鄉政府急着要錢購買鋼筋水泥和其他修橋的物資,施工隊馬上就要進場開工修橋了。
”
“修卵的橋啊,隻怕不要多久他們就會在連山酒家的包廂裡面把錢花光的。
”鄧啟放回頭對跟來的群衆說,“他們不是頭,跟他們說沒有用,明天到鄉政府找李書記去。
”就和吵吵嚷嚷的人們氣沖沖走了。
張大中和丁站長看着怒氣沖沖罵罵咧咧的人群走出禾場,消失在夜色裡,都不由擔起心來。
丁站長說:“這個鄧啟放,讓金所長铐了一天,反而把火氣铐得更大了。
”
張大中說:“他剛才不是說了麼,他就認一個理。
他認為他有理,卻被弄到鄉政府铐了一天,他心裡能沒火麼。
”
全安坐那裡不吭聲,隻發愣。
全安的婆娘還是不放心她的烏麂山羊,一旁唠叨說:“我的山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回來。
關在鄉政府,我真的不放心他們能記着給它們喂草喂水。
它們都金貴得很,弄不好就掉膘了。
”
全安哭喪着臉說:“你個婆娘唠叨什麼呀,過幾天你背個背簍去把山羊骨頭背回來就是。
”
女人疑惑地盯着男人:“他們把我的山羊殺吃了?李書記說的話不算數呀,他騙我們老百姓呀。
”女人這麼說着淚水就流出來了,“到時候李書記不把山羊如數退還給我,我就死在他的面前讓他看。
我的男人靠不住,一年到頭忙村裡的事情,還要東家長西家短地幫人家解決問題,家裡的大小事情,地裡的陽春活,從來都是靠我一雙手慢慢細細做,苦呀累呀我都一個人扛着。
還不夠呀,我辛辛苦苦養的山羊也不放過了。
我還靠着這些山羊過日子的啊。
”這樣說着,眼裡的淚水就撲哧撲哧地往下掉。
全安雙手捧着腦殼,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這個村支書辭職不當了,我裡外不是人了。
”
張大中和丁站長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邊好言勸着全安的婆娘,一邊問他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又聽到什麼事情了。
全安就是不開口。
問得急了,他就擔心地說了一句無頭無尾的話:“明天鄉政府可能要出大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