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的時候,才知道天已經亮一陣了。
他看見一群人從大門外的坡道下擁上來,全是竹山垭村的,大部分是男人,為首的是鄧啟放和全金來,後面還遠遠地跟着竹山垭村的村支書全安。
可能是走得急了,一個個臉上淌着汗水,有的把衣衫脫了,打個赤膊。
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吵鬧着。
李冬明心裡有些發毛,想起昨天晚上鄉派出所金所長對他說的話,知道他們成群結隊地到鄉政府來決不會有什麼好事,就走過去問道:“這麼早,你們從竹山垭村來?”
鄧啟放的臉色很難看,說話的口氣很沖:“你們沒有把我和金來送到公安局去,不從竹山垭村來,還能從哪裡來。
李書記,我們把話挑明說吧,我們是來要你退集資款的。
”
李冬明心裡不由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中央早就三令五申,不準随意向農民伸手,增加農民的負擔。
我們鄉的領導卻頂風向農民收繳集資款,違抗中央的指示精神,我們交的錢,不退不行。
”鄧啟放說話的口氣有些霸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李冬明十分的生氣:“鄧啟放,你平時愛看電視台的新聞,關心國家的大事,這是很好的事情。
但不能對上面的指示精神一知半解,更不要把鄉政府正當集資為老百姓修橋辦好事和增加農民負擔扯在一起,用大帽子來壓人。
你自己前天也說過,集資修橋不算增加農民負擔嘛。
”李冬明頓了頓,口氣就嚴厲起來,“鄧啟放,前天你用刀砍傷了全支書,今天又帶這麼多人到鄉政府來要退修橋的集資款,你讓我怎麼說你呀。
快把大家勸回去。
這麼多人到鄉政府吵吵嚷嚷影響多不好。
”
站在鄧啟放身後的人們就大聲地吼了起來:“李書記你不要說修橋的事,你說修橋的事我們心裡就灌血。
沒得說的,快把集資款退給我們。
”
派出所金所長在那邊派出所辦公室聽見鄉政府這邊吵得厲害,過來一看,見是鄧啟放和一群竹山垭村的農民圍着李冬明要退集資款,走過去說:“鄧啟放你是個有文化的人,肯定不是個法盲吧,對我們的治安管理條例也可能知道一些的。
對聚衆鬧事的處理,比你昨天砍全支書一刀可能要重得多呀。
”
“不退集資款,我們還要聯名上告哩。
”鄧啟放大聲說。
李冬明壓住心頭的火氣,問鄧啟放:“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天才将錢交上來,今天怎麼又要我退錢?”
鄧啟放說:“李書記,我問你,他顧家好在包廂裡喝酒喝得胃穿孔,你為什麼還要用我們集資修橋的錢給他交醫療費?他是不是喝酒有功勞呀?他在包廂喝酒喝出胃穿孔,你能用我們的集資款讓他住醫院開刀救他的命,如果他們中間有人在縣城嫖女人被抓了,你是不是也要拿着大家集資的錢去交罰款取人呀?你在村裡收錢的時候,就沒看見農民那錢是怎麼得來的麼?那錢上沾滿了農民的心血和汗水呀,你就下得了手?”
李冬明張着口,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想顧家好喝酒喝得胃穿孔的事怎麼這麼快就讓他們知道了。
說話的底氣就不足了:“鄉政府沒錢,暫時給他墊着,這是救命啊。
今後鄉政府要想辦法還的。
”
“誰相信你的話呀。
他顧家富開那麼大的酒家,為什麼不拿錢出來救他哥的命?顧鄉長他婆娘在火車站擺茶水攤子賺錢,為什麼不拿錢出來救她男人的命?我們農民賣豬賣雞賣糧得來的汗水錢,就是好拿好用的麼?”鄧啟放一激動起來,說話的時候那手就又不自覺地擡了起來,指頭指着李冬明的鼻子說:“他顧家好吃喝玩樂搞腐敗,喝酒喝得胃穿孔了,你要救他的命。
苦藤河鄉多少沒吃沒穿沒住的困難人家,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怎麼沒有想到要給他們解決一下困難?多少農民病得九死一生,卻沒有錢請醫生住醫院。
你怎麼就沒想到要救救他們的命?你們口口聲聲說要做人民的公仆,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要為群衆辦好事,辦實事,要親民、愛民、富民,我說,你們那都是騙人的鬼話。
你李書記急着修橋是為了搞政績,好早日回城裡去,并且想有一個好位子,你就不願得罪人。
對過去的事情,群衆意見再大你也不管。
鄉政府一些人狗仗人勢,把農民不當人,欺壓百姓。
他們當着面是人,背地裡是鬼,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敢做,你也不聞不問。
你還算苦藤河鄉的什麼父母官。
”李冬明生氣地說:“鄧啟放你不要信口開河,損害國家幹部的形象。
”
鄧啟放冷笑道:“你還知道要形象呀,你去問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