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
“但是我有,我有七八千現錢,”米薇說,她打開坤包,露出一沓現金給我看,“不夠我還有卡。
”
“你這是要幹什麼嘛?”
“沒什麼,點少了就怕你付錢。
就怕你請得起,所以我就點貴的。
”米薇說。
“把酒退掉吧,”我說,“我們不喝洋酒,喝國酒,就是五糧液都行。
”
“笑話,”米薇說,“我米薇才不做回頭的事,做什麼從不反悔。
再說你就要出國了,喝洋酒對你有好處,和你的身份與未來生活相稱。
”
我還想說些什麼,而米薇固執地把酒的瓶蓋打開了。
服務生接着過來斟酒,紅紅的液體涓涓流進杯子裡,這是世界上最昂貴的液體,像血一樣。
這似乎也是米薇的血!我想。
米薇舉起酒杯,邀我幹杯。
我抿了一口,把杯子放下。
“你不喝,我喝!”米薇将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米薇就像發狂似的一杯連着一杯地喝,不聽我的勸說,她把酒瓶護在近身,以防我奪去。
我知道再勸說也沒用,任由她喝。
我突然希望她喝醉,因為她喝醉了,或許就解脫了。
她果然醉得如癡如幻。
我掏出身上全部的錢,又從米薇的包裡拿了幾千,結了賬。
我像挾持人質一樣,又拖又抱着米薇,回了房間。
我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脫了鞋和襪,蓋上毛巾被。
她昏睡着,比吃了安眠藥還沉靜。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然後我就走了。
我回了大學。
我進住所頭一件事是給妻子打電話。
我必須告訴她我拿到出國的簽證了。
我撥通了她住所的電話,但是沒有人接。
我這才想起現在是英國的白天。
白天我的妻子通常是不在住所的,像我一樣,要很晚才回來,隻不過她在圖書館、監房、當事人家裡、法庭,而我則在教室、辦公室、酒樓。
她學的是法律,為外國律師當助手掙錢,而我是又當副教授又當處長,哪裡用得上我哪裡有我。
東西大學
文件
東人事(2003)第104号
關于彰文聯等同志的任免決定
經學校黨委研究決定:
一、免去彰文聯同志學生工作處處長職務;
二、任命彭冰同志為學生工作處處長。
中共東西大學黨委組織部(公章)
2003年6月20日
抄送校長、副校長、書記、副書記,印發各部、處、院系,共220份。
彭冰拿着組織部的文件悶悶不樂,好像被免職的人是她不是我一樣,或者說好像升官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踱來踱去,手裡的文件像小白旗似的舉也不是,不舉也不是。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說:“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應該高興才對。
”
彭冰說:“我這是為你感到不平,文件怎麼能這樣寫呢?”
我說:“不這樣寫怎樣寫?”
彭冰說:“應該寫明你不再當處長是因為你要出國,可什麼原因都不說,好像你犯錯誤似的。
”
我說:“我确實犯了錯誤。
我最大的錯誤是當了學工處的處長,現在我處長不當了,說明是改正錯誤,不是犯錯誤。
”
“那你的意思我接替你當這個處長,是在犯錯誤?”彭冰說,“我本來是同情你的,想不到該被同情的人是我。
”
我的後背像突然被人推了一下,離開靠背挺直,說:“你千萬别誤會,我是針對我自己,不是說你。
我和你不一樣,真的。
”
“有什麼不一樣?”
“你先坐下來,好嗎?然後我跟你說。
”
彭冰坐在沙發上,眼睛看着我,等我說話。
“我不是搞行政的料,”我說,“我本來是個教書的,而且教得好好的,沒想到要當官,不,是沒想到從政,搞行政,處長其實也不算什麼官是吧?”
“是吧。
”彭冰說。
“那算是吧,”我說,“可我之所以當上處長純屬是趕鴨子上架,明确說吧,是因為一個項目的需要,就是我們學校要建科技園的項目,這個項目學校需要我跑腿,但是我跑腿沒有個相應的行政職務不行,不好工作。
所以學校就給了我個處長當當。
可能是其它處沒有位置安排不下了吧,就把我安排到學工處來。
學工處處長本來應該是你當的,但為了照顧我而讓你受委屈了。
好在我隻當了三個月,項目落實了,我也要出國了,該是你的最終還是你的。
我很為你高興,真的。
”
“那我呢?”彭冰說,“我和你有什麼不一樣,你并沒有說。
”
“你廉潔、勤政,”我說,“你堅持原則,忠于職守,思想進步,工作認真,作風正派,而這些品質,我沒有,你有。
”
“還有嗎?”
“還有,”我說,我笑了笑,“就是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
彭冰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舒心、甜蜜,這真是難得一見的笑容,在我不當處長以後。
她的臉洋溢着舒服和滿足,像一個不容易有高xdx潮的女人獲得了高xdx潮。
“好了,”我說,“我現在正式把工作和位子移交給你。
”我說着站了起來,離開辦公桌。
“彰處長,”彭冰說,“不急,等你出國後,我再搬過來。
”
“我已經不是處長了,”我說,我走到她面前,她站了起來。
我把學校配給處長的手機給她,像一個退役的軍官交出武器一樣。
她接過手機,也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