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上的光焰獵獵晃動,在這黑夜郊野内,是月亮以外的唯一光華。
荊裂左手高舉着火把映照前路,右手握缰,猛地催着馬向前奔馳。
如此夜騎急奔,身手騎功還在其次,非得有過人膽識不可,也要擁有優良的坐騎。
荊裂胯下馬兒是那夥波龍術王弟子遺下的,看步姿就知道乃是經過精挑訓練的好馬,在夜路上如此急馳,也無恐懼。
荊裂回頭,看看後面另一騎。
那少年薛九牛上身俯貼着馬背,緊緊抓着馬缰,雖用布包住了嘴巴,但那露出的雙目透着緊張的神色。
“害怕嗎?”荊裂笑着大呼問。
薛九牛隻搖了搖頭,但可見動作甚僵硬。
兩騎在黃昏出發離開了廬陵縣城,走在這南面郊道上直赴青原山,未到半途已經天黑。
這是荊裂的計算:黑夜,正是最好的掩護。
“就趁今夜,我要去敵陣探一探。
”在縣城裡時,荊裂如此向王守仁說。
“這麼早?”童靜問:“有必要嗎?”
“敵人剛喪失了許多兵力,必然有調動,正好看看。
”荊裂解釋:“也觀察一下他們士氣受了多大的打擊。
今天才剛開戰,他們反而不會預料我們行動這麼快。
”
王守仁點頭同意。
他知道荊裂要探查的,不隻是對方的人數兵力,還有那大本營“清蓮寺”的地形。
敵人擅用毒藥,一舉手就能殺害數十人,防守廬陵縣城不單困難,而且百姓死傷必衆,倒不如将戰場主動搬到敵陣那邊——王守仁跟荊裂都是同一想法。
“我跟你一起去。
”虎玲蘭說着時已經拿起長弓。
燕橫也欲加入。
但荊裂搖搖頭。
“這般乘夜潛入,一個人獨行比較方便。
”他說:“我早在南蠻的叢林裡就習慣夜行。
多人行事反而容易被發現。
我隻要一個熟悉那地點、騎馬又快的本地人帶路。
”
縣民都推舉薛九牛。
前年冬季“淨居寺”修葺時,薛九牛就去過打工,對青原山一帶很熟;他又是鄰近村子裡少數懂騎馬的農民。
——薛九牛自小愛馬,期望将來可以到驿站謀一個小差事,不用再困在村子;可是波龍術王一到,把廬陵一地的馬兒都搶光了,他隻感這小小的夢想已然破滅。
當荊裂離開縣城時,童靜有點憂心地看着他。
“傻丫頭。
”荊裂拍拍她的頭頂:“明天的早點要留給我,别吃光了……”
這時在黑夜郊道上,薛九牛揮手大呼:“差不多了!”
已到了青原山外約一裡處。
荊裂跟他止了坐騎,兩人把馬拉到道路外,用預先準備的布帶包了八隻馬蹄和兩張馬嘴,防止它們發出聲響,然後弄熄火把,牽着馬走樹林野地,繼續朝青原山接近去。
此刻他們隻靠月光行進,野林内更是漆黑,四周偶爾就傳來蟲鳥的怪叫。
薛九牛比先前夜奔更要害怕,但沒有荊裂準許,他又不敢開口說話。
“你果然很會騎啊。
”倒是荊裂走着時先開口:“難怪之前說,想去上山入夥了。
”
薛九牛的臉在黑夜裡漲紅:“我……我不是真的想當賊……可是……”
“我明白。
”荊裂的語聲裡充滿了諒解:“沒有人甘心任人踐踏。
誰不想把命掌握在自己手上?尤其是男人。
”
薛九牛靠着月光審視荊裂的背影。
為了方便行走,荊裂把長兵器都留在城裡,隻帶腰間雙刀、飛镖刀和鐵鍊槍頭。
他其實比薛九牛高不了多少,但那身體的寬度和厚度,給人一股極堅實可靠的感覺。
然而這樣壯的身體,走路時卻又有一種貓般的輕盈。
那氣質,跟薛九牛以往在縣裡見過的強者完全不同。
“你們……”薛九牛問:“真的隻憑五人,就能打敗波龍術王那百多兩百人嗎?”
“不行呀。
”荊裂回答:“那個就要靠王大人去解決了。
”
“我還是不明白。
”薛九牛又說:“你們為什麼要幫我們廬陵縣呢?大家又不相識,我們也不會給你多少錢——而且我看你們也不像是為錢。
什麼都沒有,還要拿性命開玩笑,更可能得罪後面有權有勢的人……我想不透……”
“我隻是喜歡打。
”荊裂說着,摸一摸腰間的雁翎刀柄:“而且喜歡跟厲害的人打。
放在眼前就有這麼一群人——而且是一群邪惡得打死了也不會可惜、自己心裡也沒有内疚的人。
世上沒有更好玩的事情。
”
荊裂回過頭來,微笑看着薛九牛:“怎麼樣?覺得我是瘋子嗎?”
薛九牛搖搖頭:“懂武功真好,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
”
“是不錯的呀。
”荊裂聳聳肩,回過頭去:“直至你遇到比自己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