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奇異的風聲。
那術王弟子看不見是什麼飛過來,隻感到左頸肩側有一股火灼的劇痛。
血水迅速染濕那身五色彩衣。
鴛鴦钺镖刀釘在他身後屋子的土牆上,反射着淡青的月光。
術王弟子的身軀瞬間失卻力氣,捂着左肩呆站在當場。
薛九牛感到右手背上的腳松開了,多處傷痛反倒令他全身麻木。
唯一的感覺,就是五指握着刀柄的觸感。
他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沖入那術王弟子的懷中。
眼淚和鼻血同時流着。
牙齒緊咬。
術王弟子崩倒了。
胸口處突出一個刀柄。
薛九牛凝視平生第一個死在自己手裡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身體每個關節都在發軟。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人影。
是荊裂。
身上已經染了九個術王弟子的鮮血。
雁翎刀回鞘。
他走過去,把那尖刀從屍身上拔出,抹去血漬後,塞回薛九牛的手上。
“想想他曾經殺過的人。
還有他将要殺的人。
”荊裂直視薛九牛的眼睛。
那眼神讓他鎮定下來。
“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
薛九牛又看見後面透來了亮光,而且多了兩個人。
她們是被術王弟子奴役的村婦,其中一個拿着燈籠。
她們看着地上的屍體,流下激動但無聲的淚。
“醒醒啊。
”荊裂拍拍薛九牛的頭:“不是發呆的時候。
你要在天亮之前,将她們全都帶回去。
”
想到這麼多人的安危就在自己手中,薛九牛從初次殺人的沖擊中醒過來。
“這責任是你自己要求的。
”荊裂伸手搭着他的肩:“是男人的話便努力完成它。
”
薛九牛有力地點頭。
被眼前這個厲害的刀客承認為“男人”,他心頭不無一股豪快之氣。
荊裂從地上拾起一物。
一件還沒有染血的物移教五色袍,是他先前從屋裡其中一人身上剝下來的。
他将袍子穿上,掩蓋了一身血污,再走到那土牆處取回鴛鴦钺,随即拔足朝登上青原山的路奔去,很快就在黑暗裡消失。
王守仁由兩個門生提燈籠領路,走過廬陵縣城的黑夜街道。
為了防範夜襲,城裡多處都要徹夜點燈。
王守仁一眼看過去燈光下的成排房屋,不免懷念在此當政之時。
他雖然隻在此當過十個月縣令,但畢竟是他悟道複出之後首個能一伸抱負的地方,講學傳道也是從在廬陵縣開始,對這地方格外有一股感情。
他先前去檢視過各處城門和城牆,隻見有多處失修崩塌,對防守極是不利。
王守仁在任時曾動員百姓修葺城牆以防盜匪,但沒修完就給調走。
預留作修葺用的錢糧都被他的繼任人虧空了,工事自然也停頓。
王守仁雖是文官,但自年少時已好讀兵書,對行軍攻防之法甚有研究,十五歲時更曾一度立志為将。
他深知即使城牆無缺,要守城布防仍是非常困難。
可供招集的壯丁實在不多,城裡百姓雖有幾千人,可是據他觀察,衆人對那波龍術王的恐懼已然根深蒂固,一旦對方來犯,恐怕不戰自潰。
随行的還有幾個縣民。
他們看見王大人那憂心忡忡的樣子,也甚擔心。
——需要更多強悍的人……
王守仁想到這裡,忽然念及一個名字。
他問身旁的老縣民:“日間看不見孟七河的蹤影……是否他聽了我說話,去應武科?”
“不……孟七河……他在大人調職大半年後,又帶着一班兄弟去落草了……”老縣民難為情地說:“如今在北面麻陂嶺那一頭做買賣,聽說集結的人不少。
”
王守仁歎息搖頭。
這時他看見前方一所房子,屋頂的一角有個人影。
原來是燕橫,正盤膝坐在瓦面之上,身旁放了一個燈籠。
他将“靜物劍”解下放于左側,長劍“龍棘”則橫卧在腿膝之上。
王守仁走到屋子下方,燕橫急忙起立作個禮。
“我們幾個決定今夜輪流看守。
”燕橫解釋說:“我是第一個。
”
“燕少俠辛勞了。
”王守仁朝上拱拱手。
燕橫想要從屋頂躍下。
“别下來。
”王守仁卻揮手止住他,就掠起衣袍,從屋子側面的窗檻往上爬。
跟從他的兩個門生,一個是年紀較長的餘煥,另一個正是黃璇,他們急急把燈籠塞給後面的縣民,上前去幫助王守仁爬牆。
王守仁是個全才,年輕時也曾苦習射箭擊劍,體力不弱,否則也捱不過在貴州龍場那幾年的艱苦歲月。
雖然年逾四十,他三兩個動作就已爬上了屋頂。
倒是後面的餘煥和黃璇比他還要吃力。
三人都上來後,小心踏在瓦面上。
燕橫又對兩個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