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誰聽見,我們正包圍着露西,就算現在這個狀态,她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求,求,求您了,小姐。
我不,不,不想……”她在努力說話。
“噓!沒有人要把你送過去。
”我跟她說,然後轉向安妮和瑪麗,“幫我扶她上床。
”
其實我們三個人的力量是足以把她弄上床的,不過因為她抽搐得太厲害,她的手腳總是從我們的手中滑落,害我們花了不少工夫才把她安撫好。
一旦幫她把被子蓋上,這張床的舒适比我們說的話要管用得多,她的抽搐變輕了,目光呆滞地瞪着床上面的頂篷。
瑪麗坐在床邊,哼起了一首曲子,讓我想起每當小梅生病的時候,我是怎麼照顧她的。
我把安妮拉到角落裡,到露西聽不見的距離。
“發生什麼事了?有人進來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需要知道。
“不,不。
”安妮的回答讓我放了心,“每次反叛分子來襲,露西都會這樣,就算隻是談到他們,她都會哭個不停。
她……”
安妮盯着自己腳上擦得光亮的黑皮鞋,考慮着要不要說下去。
我也不想顯得像窺探别人隐私似的,但我想了解她為什麼會這樣。
安妮深吸了一口氣,說下去。
“我們之中有一些人是出生在這兒的,瑪麗就是在皇宮中出生的,而且她的父母也還在這兒。
我是個孤兒,被送到這兒是因為皇宮需要人手。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好像這樣子就能擦掉這段讓她煩心的曆史,“露西是被賣到皇宮的。
”
“賣?怎麼可能?這兒沒有奴隸啊。
”
“理論上說是沒有,但不能說這種不會發生。
露西的家裡需要一筆錢給她媽媽做手術,所以他們給一家第三等級的人服務,換來一筆錢。
但是她媽媽并沒有好轉,他們也沒有辦法償還這筆債務,所以露西和她爸爸跟了這個家庭很長一段時間。
據我所知,跟住在倉庫裡沒有什區别。
”
“那家的兒子喜歡上露西,我知道,有些時候愛情是可以跨越等級的,但是從第六跳到第三也的确跨度太大了。
兒子的媽媽知道他對露西的心意後,便把她和她父親賣給了皇宮。
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天天以淚洗面,他們肯定非常相愛。
”
我看去露西的方向。
在我的情況中,至少我們其中一個有做決定的機會。
在失去自己心愛的男人這件事上,她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露西的爸爸在馬廄裡,他不強壯,手腳也不快,但是非常用心。
露西是個侍女,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是挺傻的一件事兒,但是,能在皇宮做侍女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我們是最前線的人。
我們被認為是夠資格、夠聰明、夠漂亮的那一群,是可以被任何來訪的人看到的小部分。
我們對這份工作都很認真嚴肅,因為一旦出了錯,就會被貶入廚房,那麼一雙手就必須日夜勞作,穿的衣服又那麼醜。
還可能被貶去砍柴或掃落葉。
做侍女不是一件小事。
”
我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在我的概念裡,他們全部都是第六等級。
但是,他們内部也會再分等級,有我不明白的身份地位。
“兩年前,有一天半夜,有人襲擊皇宮。
他們穿上了警衛的制服,所以大家分不清敵我了,情況很混亂,都不知道誰該打誰不該打,很多人都混了進來……太恐怖了。
”
想想都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巨大的皇宮裡充滿了黑暗和混亂,相對于今早的襲擊,那就像南方叛軍的作為了。
“有一個反叛分子抓住了露西。
”安妮的眼睛躲閃了片刻,然後輕輕地說出下一句,“我不清楚,他們是不是沒有多少女同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噢。
”
“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是,露西告訴我,那個男人全身上下都很髒,還說,他不斷地舔她的臉。
”
安妮說到這兒也露出畏懼的表情,而我感到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兒要把早飯吐出來。
真是太惡心了,現在我就能明白,本來已經受過傷的露西,在這種襲擊下肯定是要崩潰的。
“他要把她拖走,她則用盡力氣地大喊大叫,不過在一片混亂當中,很難聽得出她的叫聲。
幸好當時有一個警衛來到這個角落,這個是真警衛,他一槍就打中了這個男人的腦門,那人應聲倒下,壓住了露西,她全身都是那個男人的血。
”
我捂住了嘴,那她現在的反應也就可以解釋了,難以想象脆弱的露西是怎麼熬過這些的。
“他們隻照顧到她身上的傷口,卻沒有人關注到她的精神狀态。
她現在有點兒緊張兮兮的,但她很努力地掩飾,不隻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父親。
她父親對自己女兒能夠成為一名侍女非常高興,所以她不想讓他失望。
我們盡量幫助她保持平靜,但每次反叛分子一來,她就會覺得肯定很糟糕,一定會被人綁走,傷害甚至殺害。
”
“她真的在努力了,小姐,但我不知道她還能挺多久。
”
我點點頭,再轉頭看着床上的露西。
雖然現在時間尚早,但她已經閉上眼睡着了。
我用閱讀來打發接下來的時間。
安妮和瑪麗在打掃本來已經很幹淨的房間,我們都靜靜地等露西恢複過來。
我答應自己,在我的能力範圍内,一定不讓露西再經受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