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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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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的輕微斑塊。

    也許根本用不着擔心,可是瑪麗娅急得要命。

    她通常在晚上沖涼,在昏暗的燈光下,這樣的斑痕幾個月也很難發現。

    她等會要找佛提妮說說,她還不打算讓父親着急。

    此時他們要想的東西太多了。

     這一晚是瑪麗娅最難熬的一晚。

    她一直醒着躺到天明。

    她不能肯定,然而她對這塊斑很是懷疑。

    她輾轉反側,煩惱恐懼,黑暗的幾個小時漫長得讓人痛苦。

    最後她斷斷續續睡了一小會兒,她夢到媽媽,夢到狂風巨浪的大海,而斯皮納龍格仿佛是一艘大船,幾乎要被海浪摧毀。

    天終于亮了,她爬起來,一大早就去找佛提妮。

    她的朋友總是六點鐘就起來,收拾昨天晚上的盤碟,為今天準備食物。

    村裡沒有誰比她更勤勞,尤其她現在有着三個月的身孕,這些活兒對她來說更不容易。

     “瑪麗娅,你這麼早來這裡幹什麼?”佛提妮驚道。

    她看出瑪麗娅心裡有事,“我們去喝點咖啡。

    ” 她放下手頭的活兒,兩人一起在廚房裡的一張大桌子前坐下。

     “發生什麼事了?”佛提妮問,“你看上去好像一夜沒睡。

    是為婚禮緊張還是有别的什麼事?” 瑪麗娅擡頭看着佛提妮,眼圈像她那杯沒碰過的咖啡一樣黑。

    她眼裡湧出淚水。

     “瑪麗娅,怎麼回事?”佛提妮伸出手,蓋在瑪麗娅的手上,“你一定要告訴我。

    ” “是這個。

    ”瑪麗娅說。

    她站起來,擡腳擱在椅子上,指着那塊淡淡的幹皮斑痕,“你看見了嗎?” 佛提妮湊過來。

    她立即明白為什麼瑪麗娅今天早上如此焦慮了。

    在布拉卡常常有人派發宣傳單,這裡人人都很熟悉麻風病的最初症狀,這個就很像。

     “我該怎麼辦?”瑪麗娅很快地說,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到臉頰上,“我不知道怎麼辦。

    ” 佛提妮冷靜下來。

     “首先,你别讓周圍任何人知道。

    也許它什麼也不是,你可不想讓人們輕易下結論吧,特别是範多拉基家的人。

    你要去确診。

    你爸爸不是天天帶一個醫生從島上回來嗎,何不讓他看看?” “拉帕基斯醫生是爸爸的好朋友,可是他太親密了,難免走漏風聲。

    還有一個醫生。

    以前,戰争前他來過。

    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可是我想他在伊拉克裡翁上班。

    爸爸知道。

    ” “那你何不去試一下,找他看看?你有大把借口去伊拉克裡翁,因為你就要結婚了。

    ” “可是那就得告訴爸爸。

    ”瑪麗娅哭着說。

    她想擦幹臉上的淚水,可是它們不停地流。

    沒法避免讓爸爸知道了。

    即使瞞着所有其他人,吉奧吉斯也應當知道,而他是瑪麗娅唯一想保護的人。

     瑪麗娅回到家。

    才八點鐘,吉奧吉斯已經出去了。

    她知道她得等到晚上才能跟他說上話。

    她繼續做前天沒做完的事情,分散自己的焦慮,她一開始幹起活兒來,又有了活力,把家具擦得锃亮,用指甲把碗櫃、抽屜那些最黑暗角落裡的灰塵都給摳了出來。

     大約十一點時,有人敲門。

    是安娜。

    瑪麗娅已經七個小時沒合眼,她累極了。

     “你好,安娜。

    ”她靜靜地說,“這麼快又來了?” “我昨天在這裡落下了東西,”安娜回答說,“我的包。

    一定給卡在坐墊後面了。

    ” 她穿過房間,在那裡,當然,有個坐墊下,壓着一個小包,用跟她昨天穿的衣服一樣的布料做的。

     “好了,我知道就在這裡。

    ” 瑪麗娅需要休息一下。

     “你要不要來杯冷飲?”她站在一把高腳凳上居高而問。

     安娜站在那裡看着她,驚呆了。

    瑪麗娅不舒服地換個姿勢,從高腳凳上爬下來。

    安娜的眼睛跟着她,瞄準了她的赤腳。

    她發現了那塊不祥的印記,瑪麗娅想藏起來已太晚了。

     “你腳上那塊斑痕是什麼?”她問道。

     “我不知道。

    ”瑪麗娅自衛地說,“也許沒什麼。

    ” “過來,讓我看看!”安娜說。

     瑪麗娅沒打算跟姐姐吵架,安娜彎下腰仔細看着瑪麗娅的腳。

     “我想沒什麼,不過我還是要去檢查一下。

    ”瑪麗娅站在地上,堅強地說。

     “你告訴爸爸了嗎?馬諾裡看見過嗎?”安娜問。

     “他們都還不知道。

    ”瑪麗娅回答說。

     “好,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們?因為如果你不打算告訴他們,我會。

    我看像麻風病。

    ”安娜說。

    她跟瑪麗娅一樣清楚麻風病的診斷意味着什麼。

     “瞧,”瑪麗娅說,“今晚我就會告訴爸爸。

    但還不想讓别人知道。

    可能什麼也不是。

    ” “你不到一個月就要結婚了,不要拖太久,要早點弄明白。

    你一搞清楚,就告訴我。

    ” 安娜明顯地盛氣淩人,瑪麗娅的腦子裡有個念頭一閃——安娜一定很高興她得了麻風病。

     “如果兩周内沒有收到你的消息,我會再來。

    ” 說着,她走了,門砰的一聲在她身後關上了。

    除了瑪麗娅狂跳的心,還有一絲淡淡的法國香水味說明安娜曾經來過。

     那天晚上,瑪麗娅把腳給父親看。

     “我們該去找克裡提斯醫生看看,”他說,“他在伊拉克裡翁的大醫院工作。

    我這就給他寫封信。

    ” 他沒再說什麼,可是他恐懼得胃裡直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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