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除了這裡的門上沒有鎖,沒有鐵條外,有點像在監獄裡。
”
瑪麗娅這樣說着時,腦海裡回想起那個冬天的早晨,她離開布拉卡來斯皮納龍格。
在麻風病隔離區的生活肯定不是她希望的,可是她停了片刻,想,如果她嫁給馬諾裡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那會不會是另一座監獄?什麼樣的男人會背叛自己的家庭?什麼樣的猶大會去亵渎對他的仁慈與盛情?她一直被他的魅力欺騙,可是現在發現這種情況反而救了她。
她與這個男人除了談論橄榄收割,米基斯·提奧多拉基斯的音樂或是否參加伊羅達的聖徒日慶祝外,沒有更深入更寬廣的談話内容。
這種joiedevivre一開始吸引着她,可是她意識到他可能也就隻有這些貨色。
與馬諾裡共同生活也許是另一種終生監禁,不會比她現在被判到斯皮納龍格上好多少。
“不過,也有很多好東西。
”她補充道,“像娥必達·肯圖馬裡斯、帕帕蒂米特裡奧和迪米特裡這樣的好人,他們有這樣一種精神,你知道嗎,即使他們在這裡的時間比我長得多,他們卻從來沒有抱怨過。
”
瑪麗娅說完,倒了一杯咖啡,遞給克裡提斯。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她發現時已太晚,克裡提斯接過咖啡時,杯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一攤黑色水漬在石頭地闆上蔓延開來。
片刻尴尬後,瑪麗娅沖到水池邊拿起一塊布。
她覺得他非常窘迫,急着想安慰他。
“别擔心,沒事。
”她說着用布擦起來,收拾碎瓷片,放進垃圾箱中,“隻要你沒燙傷自己。
”
“我太抱歉了。
”他說,“把你的茶杯打碎,真是不好意思。
我真是笨手笨腳。
”
“别擔心。
一個茶杯算什麼。
”
實際上,那是個特别的茶杯,是她母親從布拉卡帶來的那套瓷器中的一個,可是瑪麗娅知道自己根本不介意。
克裡提斯不是那麼完美,不像他在外面表現出來的那樣完美無缺,對她來說幾乎是種解脫。
“也許我不該來。
”克裡提斯嗫嚅着。
在他心中,這是一種征兆,意味着他不該打破他一直堅信的職業操守。
由于社會交往,他走進了瑪麗娅的房間,這便跨過了與病人之間的界線。
“你當然應該來。
我請的你,如果你不來,我會很難過。
”
瑪麗娅脫口而出的話是無心的,可是比她自己真正想說的更加熱情。
讓克裡提斯大吃一驚,也讓她自己大吃一驚。
現在他們扯平了。
他們都失去了鎮靜。
“請再坐會兒,再喝點咖啡。
”
瑪麗娅看着醫生的眼睛,哀求着說。
除了接受,他無法拒絕。
她從架子上取下另一個杯子,這次,倒好咖啡後,她把茶杯放在桌上,他自己好安全地去拿。
他們倆啜着咖啡,都沒有說話。
有時候沉默相向會讓人感到尴尬,但現在的情境裡不會。
最後,瑪麗娅打破了這段沉默。
“我聽到有人開始用藥物治療了。
那有用嗎?”這是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現在還太早,瑪麗娅,”他回答,“可是我們得保留一些希望。
我們發現在這個治療上有些禁忌症,所以現在這個階段還很謹慎。
”
“它是種什麼藥?”
“全稱是二氨基二苯砜,可是通常把它叫作氨苯砜。
裡面主要成分是硫磺,可能有毒。
然而,關鍵是,一般要過很長時間後才會有進展。
”
“這樣說來,并沒什麼神奇的地方。
”瑪麗娅說,盡量掩飾聲音裡的失望。
“是的,我想恐怕是這樣。
”克裡提斯說,“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我們才能知道誰真正痊愈。
現在還沒有人能離開。
”
“所以,那意味着你還可以來這裡再喝咖啡喽?”
“我很希望如此。
你煮的咖啡很香。
”
克裡提斯醫生知道他的回答有點笨拙,那意味着他是為了咖啡香才來的。
那根本不是他想說的。
“好了,我現在最好還是走吧。
”他說,盡量掩飾自己的窘迫。
“謝謝你。
”随着那聲硬邦邦的道别,克裡提斯走了。
當瑪麗娅洗幹淨茶杯,掃走地上的茶杯碎片時,她聽到自己在哼歌。
隻能把那種情緒描述為心情輕松,這是在灰色地帶的一種陌生感覺,可她很享受,幾乎沒有理由地期待這感情永遠陪着她。
一天下來,她覺得自己好似腳不沾地,飄在空中。
她有很多事要做,可每件事情都讓她愉快。
整理完房間,她把幾個裝着藥草的小瓶紮在一起,放進粗糙的籃子裡,動身去看娥必達·肯圖馬裡斯。
老太太很少鎖門,瑪麗娅自己進去。
她發現娥必達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倚在枕頭上。
“娥必達,您今天覺得怎樣?”
“我真的覺得好多了。
”她說,“謝謝你。
”
“要謝就謝大自然,别謝我。
”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