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整個晚上,葡萄酒不停地傾倒,奇科迪亞酒瓶的瓶塞不停地拔出。
星空下,樂師們不斷地彈奏着,直到跳舞的人們腳跳麻了。
隻不過沒有焰火。
婚後的頭兩晚,他們住在可以俯視聖尼可拉斯海港的大酒店裡,可是兩人都急切地想開始他們人生的新階段。
婚禮前兩周時,瑪麗娅去過幾次婚後的家。
這是她第一次生活在繁忙的市鎮裡,她體驗着這種美好的變化。
家在一處陡峭的小山上,緊臨醫院,像街上其他人家一樣,有雕花鑄鐵露台和落地窗。
這是幢高而窄的房子,有兩層樓梯,牆漆是淺淺的碧玉色。
克裡提斯醫生自己也是新來乍到,所以他帶着新娘住進新家時并沒有招來什麼閑言,那裡離瑪麗娅以前的家也還有那麼遠,足以讓她開始新生活。
這裡除了她丈夫,沒人知道她以往的病史。
佛提妮是第一個客人,還有馬特奧斯和佩特羅斯寶寶,瑪麗娅很驕傲地帶他們參觀房子。
“看看這些巨大的窗戶!”佛提妮歎着,“能看到那邊的大海。
看,孩子們,這裡還有個花園!”
房子很大,比布拉卡的任何房子都要大得多,家具是現成的,也比此時大部分人用的鄉村款式精美。
廚房也比瑪麗娅成長中用過的廚房要精緻複雜得多:她生活中第一次有了冰箱,有了現代化的炊具,也不會事先沒有通知就突然停電。
一連好幾個月,瑪麗娅覺得生活簡直不能再完美了。
瑪麗娅愛她靠近醫院山頂上的新家,不久就按自己的品位裝修了房屋,挂上自己的刺繡樣品,還有家人的相框。
然而,九月的一個清晨,她聽到他們新裝的電話響起來。
是吉奧吉斯打來的,他很少給她打電話,她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
“是艾列弗特瑞亞,”他一貫不會轉彎抹角,“今天早晨,她去世了。
”
過去的幾個月裡,吉奧吉斯與範多拉基夫婦來往密切,瑪麗娅聽得出他聲音裡的悲傷。
沒有任何疾病的征兆,事先也沒有中風的迹象,可中風突然就把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出人意料地帶走了。
葬禮幾天後舉行,在儀式快要結束時,瑪麗娅看到小外甥女跟爺爺、外公手牽手時,她慢慢想清了現狀——索菲娅需要媽媽。
瑪麗娅無法擺脫這個念頭,這想法一直萦繞在她心上,像粘在羊毛裡的一根棘刺。
小女孩還隻有三歲——接下來她會遇到什麼?假設亞力山特羅斯也死了呢?他至少比艾列弗特瑞亞老十歲,這是很可能的。
她知道吉奧吉斯無法獨自照顧好她。
至于索菲娅的父親,雖然他在審判時請求寬大處理,法官還是處以嚴刑,他至少在索菲娅十六歲時才能出獄。
葬禮後,他們坐在伊羅達的範多拉基家昏暗的起居室裡喝着咖啡,這間房子,連同可怕的家族肖像畫、笨重的家具,簡直就像專做哀悼之用的——簡直太适合了。
現在跟誰讨論都不是時候,雖然她渴望跟人說。
牆壁好像也發出喃喃聲,人們的聲調低沉、壓抑,覺得甚至連玻璃杯的叮當聲也可能破壞嚴肅冷靜的氣氛。
瑪麗娅一直想站到椅子上,把自己的想法大聲公布出來,可是她等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離開後,才能向克裡提斯說。
他們還沒上車,她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有個想法,”她沖口而出,“關于索菲娅。
”
她無須再說什麼。
克裡提斯也正考慮同樣的問題。
“我知道。
”他回答說,“這小女孩失去了母親和外婆,經過這麼多事,誰知道亞力山特羅斯還能活多久?”
“他深愛着艾列弗特瑞亞,他的心都碎了。
我想象不出,沒有她,他的生活會是什麼樣。
”
“我們要仔細考慮。
可是現在不是去提讓索菲娅跟我們一起生活的時候,但跟着她爺爺一起生活也不是長久之計,對嗎?”
“為什麼過幾天後我們不去跟他談談呢?”
兩天後,瑪麗娅和尼可拉斯·克裡提斯提前給亞力山特羅斯打電話,告訴他,他們會過來。
他們又一次坐在了亞力山特羅斯·範多拉基家的起居室裡。
自從葬禮之後,這個偉岸的男子似乎縮小了,雖然在整個葬禮中他還努力把頭擡得高高的,顯得很有尊嚴。
“索菲娅已經上床睡覺了。
”他說,拿起餐具櫃上的一瓶酒,給他們倆各倒了一杯,“否則她會來這裡向你們問好的。
”
“我們來就是為了索菲娅。
”瑪麗娅說。
“我想也是,”範多拉基說,“這事情根本不用讨論。
”
瑪麗娅臉色白了。
也許他們這次來犯了可怕的錯。
“我和艾列弗特瑞亞幾個月前就讨論過這個問題。
”範多拉基說,“我們談起過,如果我們中有一個死了——當然我們假設是如果我先走——索菲娅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