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上一艘船裡漂流,在南斯拉夫一個港口的後街與人決鬥全是真的。
這是一個沒有責任感,起初毫無挂念的男人周遊世界時發生的故事。
這些故事說明他狂放不羁,但并非沒有愛心。
可是實際上是馬諾裡在講故事時,不想讓人覺得他跟吉奧吉斯的女兒不般配,因此有意淡化了他的故事。
即使安東尼斯,以前隻要他老闆潇灑的堂弟一現身就躲在角落裡,現在也不再躲着了,甚至還熱情地招呼他。
音樂是他們共同的紐帶,加上他們都有幾年離開了這個省;雖然他們比一起喝酒的頭發花白的男人要年輕上幾十歲,在某些方面卻比這些長輩們眼界開闊。
還是孩子時,馬諾裡就學會了七弦琴,在外旅行的那些年,七弦琴陪伴着他,給他安全。
有一段時間,那玩意兒是他與饑餓之間的唯一界線。
以前他經常靠自彈自唱來掙頓晚飯吃,七弦琴是他唯一沒有賭掉的值錢的财産。
這把珍貴的樂器現在挂在酒館後面的牆上,當瓶裡的梅子酒淺了時,他會走過去,從鈎子上取下它,彈奏起來,琴弓把顫動的琴弦發出的樂音送進夜空。
同樣,安東尼斯有支木笛,他的希亞波利,在他離開家的歲月中一直陪伴着他。
圓潤的笛音曾在一百多個山洞和牧羊人的窩棚裡回旋,笛聲安撫着同伴們的心靈,更尋常的是,笛聲幫他們消磨了那些等待觀望的日子。
雖然馬諾裡與安東尼斯兩個人完全不一樣,可音樂是中立的,沒有貧富貴賤之分。
他們兩人在酒館裡能合奏上一個多小時,旋律萦繞,迷住了聽衆。
琴聲越過他們飄進敞開的窗内,萬籁俱寂中,也迷住了窗内的人。
雖然人人都知道馬諾裡父母擁有巨大财富,但也知道他早已揮霍一空,村民們覺得他跟他們一樣,需要努力工作才能生活下去,他渴望讨上老婆成個家也很自然。
對馬諾裡而言,這種相當安定的生活簡單得也自有其好處。
雖然來這裡不可能看到瑪麗娅——這原本是他來這裡的動機——他還是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村子。
兒時的朋友一直那樣親密,對家庭忠誠,生活方式幾百年也無須改變,這一切都吸引着他。
如果他得到瑪麗娅那樣的女人,或者别的什麼鄉村美女,他的歸屬感就更完整了。
然而,除了村裡聖徒日上的慶祝活動外,他很少有正當的機會遇見瑪麗娅。
布拉卡這樣的小村莊恪守的陳規陋習簡直讓他發瘋。
雖然他發現沿續至今的傳統正是吸引他之處,可是求婚儀式之隐晦簡直可笑。
他知道他不能向安娜提起這個意圖,而且,他現在也不怎麼去看她了。
他明白如果他想按計劃得到瑪麗娅,他就必須打破這種關系。
上次他去的時候,不出他所料,安娜顯得尖刻暴躁。
“好啊,謝謝你來看我。
”她尖酸地說。
“瞧,”馬諾裡說,“我覺得不該再在吃中飯時候來了。
人們開始嘀咕說我工作不盡責。
”
“随便你,”她猛地說,眼睛裡滿是憤怒的淚水,“你跟我的把戲顯然玩完了。
我猜你現在跟别的女人玩了吧。
”
說着她沖出房間,門在她身後啪的一聲關上了,響聲有如雷鳴。
馬諾裡懷念他們之間的親密,還有安娜眼中的火花,可是他得準備付出代價。
從那以後,家裡沒人為他準備飯菜,馬諾裡經常去伊羅達或布拉卡的小飯館吃飯。
每個禮拜五他會去佛提妮的飯館,她和斯蒂法諾斯已經從他父母手中把它接管過來了。
七月的一天,馬諾裡坐在那裡望着大海那邊的斯皮納龍格。
那座島,形狀像個半淹沒在海裡的大雞蛋,熟悉得他很少想到它。
與其他人一樣,他偶爾很好奇,那邊會是什麼樣子呢?可是他不會在那上面糾纏過久。
斯皮納龍格就在那邊,那不過是一塊住着麻風病人的岩石而已。
一盤小小的黑棒鲈端上來,擺在馬諾裡面前,當他用叉子戳着一條條魚時,眼睛突然看到了什麼東西。
在昏暗中,一艘小船從島那邊突突地劃過來,小船劃過黑黑的海水時,留下一帶寬寬的三角痕迹。
船上有兩個人,當船駛入港口時,他看到其中有一人長得很像瑪麗娅。
“斯蒂法諾斯!”他叫道,“跟着吉奧吉斯的是瑪麗娅嗎?你們很少看見一個女人出海打魚,是嗎?”
“他們不是去打魚,”斯蒂法諾斯回答說,“他們是運送貨物去麻風病隔離區。
”
“噢,”馬諾裡說,慢慢嚼着,若有所思,“我猜總得有人做。
”
“吉奧吉斯多年來一直做這個。
比打魚掙錢——也更有保障。
”斯蒂法諾斯說,把一盤炸土豆放在馬諾裡桌上。
“可他主要是為了——”
佛提妮一直在周圍走來走去,看談話往哪說。
她知道斯蒂法諾斯不是故意這樣做,他可能忘了吉奧吉斯不想讓範多拉基家的人知道伊蓮妮死于麻風病的悲慘事實。
“給你,馬諾裡!”她拿着一碟土豆塊沖過來,“剛剛出鍋的,加了咖喱。
我希望你愛吃。
你能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嗎?”
她拖着丈夫的手把他拉到廚房。
“你得小心點!”她警告,“我們都得忘掉安娜和瑪麗娅的母親在斯皮納龍格待過。
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知道她們沒什麼值得羞愧的,可是亞力山特羅斯·範多拉基可能不這樣看。
”
斯蒂法諾斯一臉難為情的樣子。
“我知道,我知道。
有時候腦子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