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安娜現在結婚四年了,新身份讓她如魚得水。
她盡職盡責地愛着丈夫,樂于回應他對她的激情。
對她身邊的所有人而言,安娜是個完美無缺的妻子。
然而,她知道整個家庭盼着聽到懷孕的消息,可她根本不為沒有孩子煩心。
還有大把時間可以生孩子,她太喜歡現在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不想因為當母親而失去它。
一天,艾列弗特瑞亞和她一起讨論拿波裡一間閑置卧室的裝飾時,艾列弗特瑞亞提到了這個話題。
“這兒以前是兒童室,”她說,“在我的兩個女兒還小時。
你覺得刷成哪種顔色好?”
艾列弗特瑞亞以為她制造了絕佳機會,讓兒媳婦說說她的計劃,說說她對當母親的渴望,可讓艾列弗特瑞亞失望的是,安娜隻說她喜歡淡綠色。
“跟我訂的用來蓋家具的布料剛好相襯。
”她說。
夏天時,安娜、安德烈斯和父母會在拿波裡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别墅裡小住一段,安娜現在已将這别墅徹底翻修了一遍,艾列弗特瑞亞覺得那上等的窗簾和脆弱的家具根本不實用,可是看來她不能礙這個年輕女人的事。
九月,全家動身搬到伊羅達的主屋裡。
這所房子安娜也慢慢按自己的品位改造了它,盡管她公公偏愛他那一輩人喜歡的昏暗風格。
她經常光顧聖尼可拉斯的商店。
深秋的一天,她去商店看她選的裝飾,檢查完窗簾最新的進展情況後回家。
她沖進廚房,吻了一下坐在桌前的人的後腦。
“你好,親愛的。
”她說,“今天壓榨機怎麼樣?”
這是壓榨橄榄油的第一天,日曆上一個重要的日子,今後幾個月要一直使用壓榨機,第一天機器是否正常運轉總是非常危險。
有無數籃橄榄等着壓榨,從中可榨出幾千升橄榄油,因此确保一切正常運作十分關鍵。
從壓榨機裡往大口陶瓷壇裡傾注的金色液體,是這個家庭财富的基礎。
在安娜看來,每一壇油又是一米布料,又是一件為她度身訂做、摺縫全符合她的曲線,手工訂制的服裝。
這些衣服,比任何東西更能說明她與村婦的不同,她們身上的裙子東一件西一件全都沒款沒型,與一百年前老祖母身上的裙子無異。
今天,為抵擋海灣裡十一月刺骨的寒風,安娜穿着一件翡翠綠的大衣,大衣緊裹着她的胸和臀部,一圈圈鋪張的布料差不多垂到地面。
毛皮領豎起來護着她的脖子,溫暖着她的耳朵,撫摩着她的臉頰。
安娜穿過房間,大衣的絲質襯裡摩擦着她的腿,窸窸窣窣直響。
她唠叨着這一天的瑣事,燒水準備為自己沖咖啡。
這時桌前的男人站起來,安娜轉過身,吓得大叫一聲。
“你是誰?”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以為你是我丈夫。
”
“我猜也是。
”那男人笑道,覺得她迷惑的樣子很好笑。
兩人面對面站着時,安娜看着這個她剛才那般親切招呼的男人,顯然他不是她丈夫,可是方方面面又十分像安德烈斯。
寬肩、黑發都很像,現在他站在那裡,甚至身高和安德烈斯也差不多。
範多拉基家輪廓分明的鼻子、微斜的眼睛,都驚人地如出一轍。
他開口說話時,安娜覺得嘴都幹了。
這是在搞什麼把戲?
“我是馬諾裡·範多拉基,”他邊說,邊伸出他的手,“你一定是安娜。
”
安娜知道安德烈斯有個堂弟,談話中也聽到過幾次馬諾裡的名字,可是再沒别的了。
她從沒想過他跟自己的丈夫長得這麼像。
“馬諾裡。
”她重複着這個名字,很可愛。
現在她要重新控制局面,她犯了錯,還粗心地擁抱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覺得自己很傻。
“安德烈斯知道你在這裡嗎?”她問。
“不,我才到一個小時,我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顯然對你起了作用!你的表情好像看見了鬼。
”
“我覺得差不多。
”安娜回答說,“你們倆長得太像了,簡直不可思議。
”
“我有十年沒見過安德烈斯了,可是我們長得很像。
人們總是錯把我們當成孿生兄弟。
”
安娜看得出,她真看出,她丈夫的這個版本實際上與原版還是有很大不同。
雖然馬諾裡跟安德烈斯一樣有寬寬的肩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