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安娜問道,“她一定出了什麼事!”
吉奧吉斯的臉皺成一團,他緊緊抓住椅子背,臉都扭曲了。
瑪麗娅走上前來,雙手摟着他。
“坐下來,爸爸,”她說,“告訴我們出什麼事了……告訴我們。
”
吉奧吉斯坐在桌前,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幾分鐘後,他才能開口說話。
“你們的媽媽……死了。
”他幾乎哽咽着說出這句話。
“死了!”安娜尖叫着,“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她會死!”
安娜永遠也接受不了母親的病可能隻有一個真實、無法避免的結局。
吉奧吉斯不告訴她們伊蓮妮病情惡化的決定,對她們卻意味着巨大的打擊,似乎她們的母親死了兩次,五年前她們不得不經曆的痛苦全又回來了。
安娜,比十六歲的瑪麗娅大一歲,也稍微聰明些,她第一反應是憤怒,父親竟然事先什麼也沒有告訴她們,這次巨變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五年來,挂在壁爐上方與吉奧吉斯合影的伊蓮妮,便是安娜和瑪麗娅腦海中的媽媽。
她們隻大體記得她了,相片上的伊蓮妮有着母性的慈祥,散發着幸福生活的芬香。
她們早就忘了真正的伊蓮妮,隻有這幅理想化了的照片。
這裡面,伊蓮妮身穿傳統服裝,長長的百褶裙,外面一條窄窄的圍裙,十分漂亮的索塔瑪卡,袖子卷到手肘處,微笑着,長長的黑發編成辮子盤到頭上,她是克裡特美女的最完美代表,相機快門咔嚓一響捕捉了那一瞬間。
可母親最終還是去世了,安娜和瑪麗娅實在太難接受,她們一直懷着希望,以為她會回來。
聽到麻風病有可能治愈的消息,更令她們滿懷希望。
而現在結果卻是這樣。
安娜在樓上的哭泣聲街上都聽得到,甚至遠到村子廣場上也聽得到。
瑪麗娅的眼淚沒那麼輕易地流下來。
她看着父親,這個男人由于悲傷整個兒縮小了一圈。
伊蓮妮的死不僅代表着他的希望和期盼的結束,而且是友誼的終結。
當她給驅逐到斯皮納龍格去後,他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了,現在更是無法修複。
“她走得很平靜。
”那晚,當他和瑪麗娅兩人吃晚飯時,他告訴瑪麗娅。
餐桌旁給安娜留了位置,可她怎麼哄也不下樓來,更别提吃飯了。
她們對伊蓮妮的去世帶來的影響完全沒有準備,他們的三角家庭組合隻不過是暫時的,不是嗎?他們家門窗緊閉,前屋裡的油燈燃了四十天,以示悼念。
伊蓮妮被埋在斯皮納龍格公墓的一塊水泥闆下,可是在布拉卡,村邊的聖瑪林娜教堂裡也為她點燃了一支蠟燭。
大海離教堂很近,波濤拍打着教堂的台階。
幾個月後,瑪麗娅,甚至安娜都走出了哀恸。
這一段時間,家庭的災難蒙蔽了她們,令其沒有看到外面世界發生的大事,可是當她們從悲哀中破繭而出時,周圍的一切還像從前那樣在繼續。
四月,綁架克裡特島塞瓦斯托波爾部隊的司令官科爾佩将軍的大膽舉動,加劇了整座島的緊張氣氛。
在抵抗組織成員的協助下,科爾佩遭到喬裝成德國士兵的盟軍部隊伏擊,盡管德軍展開了大量的搜捕行動,他還是從伊拉克裡翁處的司令部裡被偷偷帶走,越過高山,送到克裡特島南部,又從那裡被用船送到埃及。
科爾佩是戰争中盟軍最有價值的俘虜。
人人都擔心德國人對這般大膽綁架的報複将比以往更野蠻。
然而,德國人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他們一直進行着的這種恐怖行徑,不管怎樣都會發生。
最可怕的一次發生在五月,範格利思·裡達基從拿波裡回來時,看到可怕的、燒光了的村莊。
“他們毀滅了整個村莊,”他吼道,“把那裡燒成了平地!”
酒館裡人們難以置信地聽着他描述拉西錫山南邊的村莊被大火吞噬,濃煙從廢墟上冒出來的景象,他們的心頓時涼了。
這事件發生幾天後,安東尼斯把德國人的傳單帶到了布拉卡,安東尼斯短暫地回來了一下,讓父母放心他還活着。
傳單上恐吓的語氣依舊:
馬加裡卡裡、羅克裡亞、卡馬雷斯、薩科圖裡亞,以及伊拉克裡翁省的其他地區已經夷為平地,居民已遭處決。
這些村莊為共産主義分子提供保護,我們發現沒有居民報告這種叛國行為。
土匪得到當地人的支持,在薩科圖裡亞地區自由出沒,還受到他們掩護。
在馬加裡卡裡,叛國者佩特吉奧吉斯公開與居民慶祝複活節。
克裡特人,給我們聽好了。
認清誰是你們真正的敵人,誰在保護你們免受他們帶給你們的懲罰。
我們一直在警告你們與英國人勾結的危險。
我們現在失去耐心了,德國利劍将毀滅與土匪、英國人勾結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