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可怕,情況還行。
”她回答說,這種肯定與堅決讓吉奧吉斯對她的擔憂立刻減輕了不少。
“我和迪米特裡有一所完全屬于我們的房子,”她告訴他,“跟我們在布拉卡的家不一樣。
更簡單些,可是我們全用上了。
我們自己還有個院子,如果你能給我帶些種子來,到明年春天,我們就會有一個香草花園了。
我們門前的玫瑰已經開花了,蜀葵不久也會開花。
這裡真的不算太糟。
”
吉奧吉斯聽到這樣的話,心裡很寬慰。
伊蓮妮從衣兜裡掏出那張疊好的紙,遞給他。
“這是給女孩們的麼?”吉奧吉斯問。
“不,不是。
”她抱歉地說,“我想寫信可能太早了點,可是下次你來時,我會寫封信帶給她們。
這是我們這邊的房子裡需要的東西。
”
吉奧吉斯注意到她說話時用的是“我們”,一陣嫉妒襲來。
他想,從前的“我們”包括安娜、瑪麗娅和他。
接着更痛苦的想法鑽進他的心裡,讓他不禁十分慚愧:現在的“我們”卻意味着含有那個可惡的孩子,是他把伊蓮妮從他們身邊帶走的。
他家的“我們”不再有了,“我們”被分開,被重新定義,堅若磐石的家被這種他幾乎不敢想的脆弱取代了。
吉奧吉斯發現自己難以相信上帝沒有抛棄他們。
前一刻他還是一家之主,轉眼間成了領着兩個女兒的男人。
這兩種狀态相差十萬八千裡。
吉奧吉斯該走了。
女孩們快放學了,他想趕在她們回來之前回去。
“我不久還會來的,”他保證,“我會把你要的東西全部帶來。
”
“我們說好,”伊蓮妮說,“我們能不能不說再見?這個詞沒什麼真正的含義。
”
“你說得對,”吉奧吉斯回應說,“我們不說再見。
”
他們笑着同時轉身,伊蓮妮向着陰暗的威尼斯城牆入口走去,吉奧吉斯回到他的船上。
兩個人都沒有回頭。
吉奧吉斯再來時,伊蓮妮寫了封信,讓他帶給女孩們。
可是當吉奧吉斯掏出信時,安娜極為不耐煩,她想從他手裡奪過信時,信被撕成了兩半。
“那是寫給我們倆的!”瑪麗娅抗議說,“我也要看!”
但安娜已跑到前門門口。
“我才不管。
我大些,我要先看!”說着,她一扭身,跑到街上去了,留下瑪麗娅沮喪而憤怒地直抹眼淚。
離她們家幾百碼遠的隻有兩所房子的一條小巷裡,安娜躲在暗處,把撕成兩半的信拼起來,開始讀媽媽寫來的第一封信:
親愛的安娜和瑪麗娅:
我想你們都還好吧?我希望你們乖、聽話、在學校裡認真學習。
你們的爸爸告訴我,他第一次試着煮飯不太成功,可是我相信他會做得越來越好,不久他就會分清黃瓜和小胡瓜的不同!希望用不了多久你們也能進廚房幫他,可是在他學着做飯時,對他要耐心些。
我來告訴你們斯皮納龍格的情況吧。
我住在主街上一所搖搖欲墜的小房子裡,樓下是一間房,樓上兩間,有點像我們自己的家。
房子裡很黑,我打算用石灰裝把牆刷白點,等我把畫貼上去,再擺上幾件瓷器,我想房間看起來會很漂亮。
迪米特裡很喜歡有自己的房間——他以前一直與弟弟妹妹們住在一起,所以這對他來說可是很新鮮的。
我交了個新朋友。
她叫娥必達,是管理斯皮納龍格的人的妻子。
他們都是好心人,我們在他們家吃過幾頓飯了。
那房子是整個島上最大最宏偉的,有大吊燈,每張桌子、椅子上都鋪着蕾絲。
安娜肯定會特别喜歡。
我已經把一些天竺葵插條種了下去,和家裡的一樣。
我會寫信的,在每封信裡告訴你們這邊的很多事情。
同時,放乖點。
我每天都想念你們。
愛你們,吻你們。
愛你們的媽媽
又及:我希望蜜蜂在努力工作——别忘了采蜜。
安娜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才慢慢走回家。
她知道她會有麻煩……
為避免争搶,從那次以後,伊蓮妮分開給兩姐妹各自寫信。
吉奧吉斯比以前更加頻繁地往來這座小島,與伊蓮妮的會面就是他的氧氣。
他活着就是為了等待伊蓮妮從城牆門洞裡出來。
有時候,他們會坐在系纜柱的石頭上;有時候,他們會站在松樹的陰影裡,那樹仿佛為此才從幹涸的土地上生長出來的。
吉奧吉斯告訴她孩子們怎麼樣了,她們最近在做什麼,向她描訴安娜的表現。
“有時候仿佛有魔鬼在她心中。
”有一天他們坐着說話時,吉奧吉斯說,“這麼久了,她似乎仍沒放松下來。
”
“呃,要是瑪麗娅也和以前不一樣倒好了。
”伊蓮妮回答說。
“那可能是安娜經常不聽話的原因,因為瑪麗娅身體裡似乎沒長反骨。
”吉奧吉斯想了想說,“我想壞脾氣意味着孩子就這樣慢慢長大了吧。
”
“我很抱歉把這樣的重擔留給你,吉奧吉斯,我真的很抱歉。
”伊蓮妮歎了口氣,她甯願付出一切來面對撫養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