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更多。
那天下午他們回家時,瑪麗娅在等着他們。
她仿佛知道這次見面很關鍵。
“嗯?”她說,“他向你求婚了嗎?”
“還沒有,”安娜回答說,“可是我知道很快了。
我就是知道。
”
瑪麗娅知道她姐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安娜·範多拉基,她也希望安娜如此。
這樣能讓她擺脫布拉卡,進入一個她夢寐以求的世界,在那裡她不用煮飯、打掃衛生、縫補或紡紗。
“他們知道得很清楚,”安娜說,“他們知道我們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他們知道我沒有财産可帶過去,隻有幾件媽媽給的首飾,知道這就是全部嫁妝——”
“他們知道媽媽?”瑪麗娅懷疑地打斷了安娜的話。
“隻知道父親成了鳏夫,”安娜馬上反駁,“他們隻能知道這麼多。
”談話結束了,仿佛談話是個有彈簧蓋的小盒子,啪的一聲就蓋上了。
“接下來會怎麼樣?”瑪麗娅問,把話題帶離了危險區。
“我等,”安娜說,“我等到他向我求婚。
可這同時是一種折磨,如果他不趕快向我求婚的話,我真的要死了。
”
“他會的,我肯定。
顯然他很愛你。
人人都這麼說。
”
“人人指的是誰?”安娜尖刻地問。
“我真的不知道,可是佛提妮說,莊園上人人都這麼認為的。
”
“佛提妮怎麼會知道?”
瑪麗娅知道自己說得太多了。
雖然這些姑娘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什麼秘密,可是這幾個月,情況變了。
佛提妮向瑪麗娅吐露她哥哥對安娜的癡迷,莊園工人們的談話除了少爺與村裡來的姑娘正在進行中的訂婚外,再無别的可聊。
這更加重了他的痛苦。
可憐的安東尼斯。
安娜逼着瑪麗娅告訴她。
“是安東尼斯說的。
他為你着迷,你一定知道。
他告訴佛提妮莊園裡的閑話,人人都在說安德烈斯就要向你求婚了。
”
安娜知道自己成了讨論和揣測的焦點很是滿足。
她樂于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還想知道更多。
“他們還說什麼了?接着說,瑪麗娅,告訴我!”
“他們說他娶了個地位比他低下的女人。
”
安娜沒有想到這點,當然她也不想聽到這點。
她反應激烈。
“我才不在乎他們想什麼呢!為什麼我就不能嫁給安德烈斯·範多拉基?我當然不會嫁給安東尼斯·安哲羅普洛斯。
他除了身上穿的那件襯衣,一無所有!”
“不要這樣說我們好朋友的哥哥——再說,他一無所有是因為他離開家為國家戰鬥去了,其他人卻留在家裡,賺錢裝滿他們的腰包。
”
瑪麗娅最後的回馬槍尖銳刺耳,安娜不愛聽。
她猛地沖向她妹妹,而瑪麗娅,像以前卷入與無法無天的安娜争吵時一樣,不會跟安娜一樣,她隻會飛快地逃出家門,比安娜快得多,一口氣在迷宮一樣的小街上跑得看不見,直跑到村子盡頭。
瑪麗娅是個自制力強的女子。
不像她那喜怒無常的姐姐,安娜的情感、思想和動作全是即興表演,大家都看得到。
而瑪麗娅則考慮周全。
她常常看到有人為情緒激動、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話而後悔,她總是把自己的感情和選擇放在心中。
過去幾年來,她比以前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
這樣她總是保持一副滿意的神态,主要是為了保護父親。
不過,有時,她也會放任一下,盡情發洩自己的感情,那種時候就不亞于萬裡無雲的天空裡炸響了巨雷。
盡管莊園工人們有那種看法,亞力山特羅斯·範多拉基也還有些猶疑,訂婚儀式還是定在了四月份。
吃過中飯後,一對新人被單獨留在昏暗的起居室裡,這比平時更讓人拘謹。
安娜對訂婚的期待如此之大,當這一刻終于來臨時,當安德烈斯握住她的手時,安娜已沒什麼感覺了。
這一幕她在腦海裡上演過太多次,當它終于發生時,她仿佛是個演員站在舞台上。
她感到麻木,一切好像不真實。
“安娜,”安德烈斯說,“我有事跟你說。
”
求婚一點也不浪漫,缺乏想象力,甚至沒有一絲神秘,就像他們腳下踩着的地闆一樣實用。
“你願意嫁給我嗎?”
安娜達到了她的目标,在與自己的打賭中,她赢了,她可以對那些以為她不可能嫁入地主家庭的人嗤之以鼻。
這是她握着安德烈斯的手,第一次完全而熱情地親吻他時,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按慣例,在訂婚的這段時間内,未來婆家不斷地給安娜送禮物:漂亮的衣服、絲質内衣、昂貴的小飾物,雖然她父親不能給她買些什麼,可是到她最終成為範多拉基家的人時,她什麼都不缺了。
“好像每一天都是我的聖徒日。
”安娜對佛提妮說。
佛提妮過來看從伊拉克裡翁最新送來的一批禮物。
布拉卡的小房子裡滿溢着奢侈的香氛,在占領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