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是幾年來康奈利——作為一位華爾街經紀人——第一次坐非經紀人專列回家。經紀人專列是專為他這樣的人設立的:乘客都和他一樣,是華爾街經紀人。
他們具備管理能力和專業素養,既富有又聰明,不用互相介紹,一眼就能認出是同行,無須多言便可心領神會。
還不是為了參議員晚宴,康奈利在心裡嘟囔着。
但參議員堅持要他參加,即使厭惡至極也逃不掉,這讨人厭的周四晚宴。
相應的,他不得不搭乘早一班火車回家,更衣整理一番,迎接無聊的夜晚。
在過于豐盛的食物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下,等待他的将是無比痛苦的明天。
懷着絕望的心情,康奈利步履沉重地走下火車來到熟悉的站台,然後走向自己的車子。
由于克萊爾更喜歡開旅行車,康奈利便每天開着轎車往返于車站。
兩年前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曾想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但後來不知為何,這個想法被他回絕了。
看着那些男人每天早晨在車站吻别他們的妻子,他總覺得有點惡心。
一想到自己也要處于那樣的境地,就讓他一陣害臊。
這些他并沒跟克萊爾說,他隻告訴她,他娶她并不是為了要一名管家或司機,她可以去盡情地享受生活,不必太操心家事。
平時最多十五分鐘就能開車穿過郊區回到家,但今天,心裡想着越來越讓人煩躁的晚宴,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
順着高速公路開一英裡左右,會橫穿過一條鐵路幹道。
路口沒有防護也沒有閘道,隻有一盞紅燈和警鈴,康奈利開過時它叮叮當當不停作響。
他趕忙刹車,手指無聊地敲着方向盤,等待這列永無止境的火車轟隆而過。
這時,就在他準備再次發動車子的刹那,他看到了他們。
克萊爾和一個男人,他的妻子和一個男人坐在旅行車裡,從他旁邊呼嘯而過,朝鎮上開去。
男人負責開車,金發、強壯、驕傲地坐在方向盤後面,像個維京人,一隻手攬着克萊爾。
克萊爾閉着眼,頭枕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臉上的那種表情康奈利曾多次夢到,卻從沒真正見過。
他們一閃而過,但那一幕卻如同電影場景般烙印在他的腦中。
這不是真的,他告訴自己;他不願相信!但那一幕仍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鮮活,可怕得令他不忍直視。
他摟着她,她一臉陶醉。
那種充滿性欲的陶醉。
康奈利的身子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血液直沖頭頂,他準備調轉車身跟蹤他們。
然而他又馬上全身無力,他們能去哪兒呢?無疑是去鎮上,送那個男人等下一班火車回城裡。
跟去了做什麼呢?在大庭廣衆之下大聲譴責他們?大鬧一番?當衆羞辱他們,同時也羞辱自己? 他已經承受不起任何事了,特别是這種恥辱。
剛和克萊爾結婚那會兒他就受夠了,朋友們都嘲笑他,處在這種地位的人居然娶了自己的秘書,而且年齡隻有他的一半!現在他知道他們為什麼嘲笑他了,之前他一直忽視這一點。
克萊爾幫他處理事務時,辦公室裡總是彌漫着清新而拘謹的空氣;她高雅地坐在位子上,一本正經地幫他做記錄;她一貫穿着得體……他第一次邀請她共進晚餐時,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就是小姑娘第一次被約時單純的反應。
單純!他突然狂暴地回憶起以前的事,她肯定也在嘲笑我。
她,和其他人一樣。
康奈利慢慢地開回了家,無暇他顧。
家裡空空蕩蕩,他這才想起今天是周四,仆人們休息,對克萊爾來說是完美的機會。
他直接進了書房,坐在書桌邊,打開了最上面的抽屜。
抽屜裡放着他的槍,一支點三八口徑的短筒槍,他慢慢地拿起槍,用手掂量着冰冷的槍身,細細體會它所帶來的力量。
這時,某次和希利克法官一起搭乘經紀人專列時,法官曾經說過的話突然劃過康奈利的腦海。
“槍?”希利克曾說,“刀?鈍器?把這些東西都扔出窗外吧。
在我看來,可稱為完美兇器的隻有一樣——汽車。
為什麼?因為一輛飛速駛過的汽車能殺死所有人。
隻要那個司機帶着遺憾的表情走出車子,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同情,至于那個已變成屍體的倒黴鬼,人們會指責他不該這時跑到路上。
隻要你沒喝醉或開得太猛、橫沖直撞,你就能在這個國家開着車殺死任何你想殺死的人,代價不過是要承受暫時的尴尬,和一筆不值一提的罰金。
“想想看,朋友,”法官繼續道,“對大多數人而言,汽車堪比上帝,上帝想把你撞倒,隻能怪你運氣太差。
比如我吧,我每次過馬路時都會小小地禱告一番。
” 希利克法官尖酸刻薄又唠唠叨叨的說話方式,給康奈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無須深思,這席話便輕易浮現腦海。
他所需要的已經擁有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槍放回去,關上抽屜,鎖了起來。
他還坐在書桌前沉思時,克萊爾回來了,康奈利強迫自己像往常那樣和她打招呼——這個長着天使的面孔卻把他當傻子耍的女人,此時圓睜着雙眼站在門廊,手裡提着一個與她的體型不成比例的購物袋。
“我看到你的車停在車庫裡,”她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