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如何讓不怎麼讨人喜歡的瑪薩·斯特吉斯舒服。
當然,這隻是暫時的策略。
等瑪薩·斯特吉斯開心地同意結婚,再進入正常的艾伯比夫人“程序”,這項策略就能獲得豐厚的回報。
不過這個女人不太好對付,即使對她有了深入的了解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艾伯比先生是以即将成為鳏夫——可以這麼說吧——而非即将成為新郎的心态面對這件事。
每當瑪薩,斯特吉斯發表她那冗長的婚姻論時,他都屢次想要反駁,不過最後還是把已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我認為,”瑪薩·斯特吉斯某次這麼說道,“離過一次婚的男人,肯定會再離婚。
你随便看看現如今那些破裂的夫妻吧。
我敢打賭,離婚的男人都是那種總出門逛街,卻永遠挑不到可心商品的人。
而與我結婚的男人,”她特别指出,“必須是能定下心,并且永遠定居的人。
”
“當然。
”艾伯比先生說。
“我聽說,”還有一次,瑪薩,斯特吉斯一本正經地對艾伯比先生說,“幸福的婚姻能讓女人的壽命延長好幾年。
真是精妙的觀點,你覺得呢?”
“當然。
”艾伯比先生說。
這個考察月裡,他所說的話似乎僅限于“當然”一個詞,伴随不同的音調變化。
但這項策略終究還是有用的,月底時,他終于在婚禮上聽到了“我願意”,蓋因斯伯勒父子和戈爾丁是這場婚禮僅有的嘉賓。
婚禮結束後,艾伯比先生(極不情願地)和新婚妻子去拍婚紗照,他們在陰着臉的戈爾丁的監視下,拍了無數張照片。
接着,艾伯比先生(心滿意足地)與妻子交換了遺囑,同意自己死後,對方将繼承所有财産、物品,等等,全部。
如果說艾伯比先生在這些儀式中偶爾顯得心不在焉,那是因為他的腦子裡正盤算着如何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地毯(就是之前立過六次功的那塊)首先要到位;然後就是等待合适的時機讨一杯水了。
到時候他會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另一隻手……最好過一段日子再實施;不過迫于債主們不斷施加的壓力,也不宜等得太久。
看着妻子握着筆,在遺囑上簽下名字,他決定這幾周内就把這件事搞定。
遺囑已經到手,沒必要再拖沓。
然而,這幾周還沒過完,艾伯比先生就意識到,他之前的計劃必須大幅度修改。
毫無疑問,這是因為他還沒準備好,沒有把這段婚姻擺平。
單說一點,她的家(現在也是他家了),是從她母親那裡繼承下來的一幢赤褐色沙石别墅。
簡直就是個亂七八糟的噩夢洞穴。
原則上來說,随意散落的東西壓根不用去撿,因為沒過一會兒它們又會飄出來,每間屋子裡都堆着數量驚人的垃圾。
櫃子和抽屜裡胡亂塞着一大堆東西,裝得滿滿當當,别提分門别類了,光是表面就積着一層灰,裡面說不定還夾着紙屑呢。
而且。
這些對神經脆弱的艾伯比先生來說,就像一直有人在耳邊用指甲劃黑闆。
這位艾伯比夫人唯一鐘情的烹饪事業,卻很不幸地成為她丈夫虔誠祈禱的、希望她能放棄的事。
一到吃飯時間,她就會踏着沉重的腳步,無數次往返于廚房和餐廳之間,手上端着一道又一道艾伯比先生見都沒見過的菜肴。
一開始,他還稍微抗議了幾句,但妻子耐心地選擇準确的詞語,明确表示:任何對她廚藝方面的批評,都會讓她難過,哪怕是哪盤菜剩得多了點兒,也代表了不滿,也會讓她傷心。
從那以後,艾伯比先生便隻能無奈地接受了少肉、重口味的菜,還有各種厚酥皮點心。
這導緻他長期消化不良,苦日子雪上加霜。
即使他證明了自己是個大胃王,喜歡她做的飯菜,妻子也不會罷休,在他面前擺一大堆盛滿食物的盤子,層層疊疊一直堆到他顫抖的鼻子下方,讓他感覺自己就像要與獅子搏鬥的勇士。
此時,艾伯比先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換一套消化系統,以及一份可口簡單的餐點。
最終,這個願望變成他最喜歡的夢。
睡夢中的他剛參加完妻子的葬禮,在一家餐廳喝着熱茶,吃着吐司,或許再加一個半熟的雞蛋。
但即使是如此美妙的夢,加上夢的美妙結尾——他開始整理房間——也無法使他振作起來。
因為每天一睜開眼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摞在鼻子下面的一堆盤子。
每過一天,妻子對他的要求——她需要他的關注——就又迫切一分。
直到某日,她公開責備他花在商店上的心思比放在她身上的多。
艾伯比先生知道,是時候實施終極計劃了。
當天傍晚,他就把地毯帶回了家,小心地鋪在客廳與廚房之間的走廊上。
瑪薩·艾伯比絲毫不感興趣地望着他。
“真是塊破破爛爛的東西。
”她說,“這是什麼?艾破爛兒先生,這是古董嗎?還是别的什麼?”
用這樣一個帶有侮辱性的名字稱呼他,她居然揚揚得意,假裝看不到他每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臉上因憤怒而抽搐的樣子。
此時,他的臉又抽搐了一下。
“這不是古董,”艾伯比先生承認道,“但出于種種原因,我把它視為珍寶。
我對它很有感情。
”
艾伯比夫人送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
“而你把它拿來是想送給我,對不對?”
“對,”艾伯比先生說,“是的。
”
“你真好,”艾伯比夫人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