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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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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殺千刀的臭小子!滾到哪兒去了?” 一張長滿參差花白胡須的嘴巴,從喉間發出這沙啞而威嚴的暴喝,聲線有如獸嚎,當中卻夾帶着一陣濃濃的酒氣。

     随之是物件爆裂的聲響。

     一個剛喝光的小酒瓶,給狠狠砸碎在交椅的木把上。

     握着酒瓶的那隻碩大手掌,卻未有損傷分毫——酒瓶尖銳的破瓷片,刺不進掌心那經過多年鍛煉累積的厚繭。

     站在椅子旁的弟子們,被這憤怒的暴喝鎮得噤聲,一個個臉色發青。

     沒有人敢回答師父的問題。

     他們頭上懸挂一列五色旌旗,正迎着海港刮來的夏風獵獵飄揚。

    旗上繡的“耀武揚威”、“我武維揚”、“龍騰虎躍”、“四海會友”……等大字,就像有了生命般随風躍動起舞。

     旗陣前方乃是一座用竹棚和木闆搭建的大擂台,高六尺,長寬一丈,東邊面臨水天一色的晴朗港灣,風景位置甚佳妙。

     一雙身影正在擂台中央翻飛比鬥,四面台下密密麻麻擠滿了不避炎日的觀衆,怕不有四、五百人,個個看得眉飛色舞,熱烈地為台上的拳師呐喊助威。

    西面另有一排搭了遮蔭的看台,坐的都是本地官商鄉紳,雖未喝采,但也看得興奮。

     此地為福建泉州城外海岸,正在舉行當地武林例年四次的“打擂較藝”。

     福建一省民間武風頗盛,尤其是近百年,沿海一帶深受倭寇之患侵擾,許多村鎮子弟紛紛習武保衛家園。

    福建雖然沒有什麼曆史悠久、名震天下武林的大門派,但省内各派别的武人也甚活躍,經常舉辦這類打擂比武或者其他表演,不外是為了打響門派拳館的名堂,以期得到地方父老的青睐,受雇為村鎮的武術教習,舒舒服服領受拜師禮金跟一份月俸。

     此刻正在台上比拼拳腳的兩人,也都是泉州當地的名門弟子:一個是閩蛟派的年青好手張敖;另一個則是南海虎尊派當今掌門的獨生子荊越。

     張敖身材較為高大,在台上施展本派“翻江拳”,動作舒展,果然矯健如水中蛟龍,圍在擂台邊的群衆雖有許多不懂武藝,一樣看得興奮,不住在拍掌呼叫。

     荊越則立定一個低沉馬步,雙臂橋手在身前回轉,分毫不差地架着對方的出拳踢腿,守禦得甚是嚴密,也教觀客贊歎。

     他的父親——也就是剛才發出怒罵、砸碎酒瓶的那個威猛男人,揮揮手掃去仍黏在掌心的瓷碎,然後向身旁弟子示意再拿一瓶過來。

     男人一雙眼肚松弛的眼睛紅絲滿布,未過午時已有醉意。

    但弟子不敢違逆師命,乖乖又把另一瓶酒的塞子拔開,送到他手上。

     他大大灌了一口,酒液從嘴角溢出流到下巴,被胡子吸收了。

    擂台上正跟人激烈比試的兒子,他瞧也沒瞧一眼。

     ——不用瞧。

    因為結果早就知道了。

     果然下一刻,台上的荊越就施展一招虎爪擒拿,五指抓住張敖直拳打來的手腕,順勢拉扯,同時另一手發出一記“五雷虎拳”,擊打在張敖腰側! 張敖吃痛呼叫同時,荊越乘機施個勾掃腿,配合虎爪的擒扯,将張敖摔往擂台邊緣。

    張敖翻滾而去,來不及定住身體,剛好滾出了台外,就此落敗。

     勝負一分,台角下方大鼓馬上擂響。

    四周數百觀衆轟然歡呼。

     荊越微笑高舉雙手,向四方拱拳緻謝。

    這時張敖也在台下站起了身子,看來未受什麼大傷,跟台上的荊越互相敬了個禮。

     “好呀!”站在旗陣底下的南海虎尊派同門,也都振臂歡呼,盡情放聲喊叫——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場将是今天本派唯一的勝利。

    其中一個弟子猛然揮舞虎尊派黑底白字的旗幟,向比武場上衆人展示。

     就隻有他們的掌門荊照,仍然坐在交椅上喝酒,對兒子勝利沒有顯露半絲喜悅。

     “呸……既然是勝仗,就該赢得漂亮一點……”荊照像對着自己喃喃說:“為什麼不下手重一些?……” 占據在旗陣底下左首的正是閩蛟派衆人。

    他們對張敖落敗而回,并沒有顯得很失望,隻是拍拍他肩頭以示安慰。

    坐在椅上的閩蛟派掌門程賓,朝着南海虎尊派這邊瞧過來。

     兩位掌門遙遙對視一眼,隻是互相略一點頭,當中并無一點兒敵意。

     荊越仍站在台上迎受四面觀衆的歡呼。

    出戰這次“打擂較藝”的另外兩個門派:靈山派和福建地堂門,也都禮貌地向台上的荊越鼓掌。

     這泉州四大門派擂台競技的傳統,少說也有三十多年了,四派一向互有勝負。

    但近年來南海虎尊派似有點兒勢弱,就看今天,集合在場上的本館弟子,才不過十來個人,跟其他三派各有五、六十名弟子的陣仗比起來,确是不如。

     荊越這時方才走下擂台。

    下一場準備上台的靈山派跟地堂門弟子,正站在台下伸展手腿,他們這場比的是兵器,一個拿包了厚布的藤棍,一個則提着藤牌和木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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