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指揮手下去打探城内武者的消息,安排最佳的觀察地點,又要一直陪着李君元,他隻覺瑣碎。
對那些武者之争,王芳可是半點兒也不關心。
“看來……還是武當派最強呢……”李君元這時像自言自語地說。
王芳這時才像如夢初醒,急忙回應:“是呢。
”
李君元本來還期望,今天這一仗再打得慘烈些,再多結一些仇恨。
不過現在這樣也算很不錯。
他心裡正在盤算:假如能夠将武當派收歸甯王麾下,那将有如一支天兵神将,日後必建奇功。
可是看武當的言行,要降伏這個霸氣沖天的門派,卻也是最難。
——不一定。
隻要這場鬥争未完,日後必有契機。
反正為王爺招納武人、充實兵馬這回事,也不是指望今天或明天就辦到。
他又望向屋頂上的荊裂。
除了武當派,這夥奇怪的人就最令李君元感興趣。
能夠跟武當的精英抗衡到這個地步,但又似乎沒有什麼大門派作靠山……這些人也許最能用。
“王統領,勞煩閣下吩咐部下,務必繼續追蹤這夥人。
就算他們穿州過省,也請錢大人盡量動用錦衣衛的人脈監視他們。
王爺必定重重酬謝。
”
王芳點頭,就到門外向手下下達了跟蹤的命令。
李君元這時從椅子站起來,伸一伸已酸得很的腰背,呷了一口已半涼的茶。
明日即回南昌,向王爺及爹爹禀報這次觀察的結果。
天下将比武林更亂。
然而所較量的仍是同樣的東西:野心與武力。
在城東木頭市一家小客棧院落裡,戴魁沉默地站着,俯視院子一角地上,排列着李文瓊和幾個心意門師弟的屍首。
早前少林寺了澄大師帶着弟子,曾到來為死者超渡念經。
戴魁很是感激。
月光灑落在蓋着屍身的白布上,反射出一種淡淡的慘白。
戴魁凝視他們,那胡子濃密的臉,失去了平日豪邁的氣魄。
心意門開宗立派少說也有二百多年,這次可說是敗得最慘痛的一仗。
雖說今次心意門還不是精銳盡出,但躺在這兒的亦絕非門派裡的庸手,卻全部都死在一個中了毒的姚蓮舟劍下,那種差距隻要想一想就毛骨悚然。
——難道再過五年,又要讓這樣的慘敗重演,甚至更烈嗎?
他不敢想象山西祁縣心意門總館,被武當遠征軍叩門來訪的那一天。
斷了骨的左臂已駁穩,看來能夠續回。
但打傷了的信心,卻不是那麼容易複原。
戴魁這時又想起荊裂說的那番話。
當時沒有什麼心情去聽。
但此刻夜靜月明,一字一句都在心頭響亮。
——破門戶之見。
與武當一拼。
他心潮激蕩,右手搭住腰間刀柄,緊緊握牢。
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師父!師父!”崆峒派弟子郭仲猛地拍着客棧的房門。
開門的是刑瑛。
她本已準備就寝,隻把一件袍子包在身上。
郭仲突見心儀的師妹如此衣衫不整,心裡噗通亂跳,臉紅耳赤,刑瑛卻不以為意。
“吵什麼?”房内傳來蔡先嬌那把粗啞聲音:“有什麼明天再說不行嗎?”
“不好了!師伯他……不見了!”郭仲大呼。
蔡先嬌搶出房門來,隻見郭仲手上拿着一張紙。
“我剛才拿水去給師伯洗腳,卻發現他不在房間……隻留下這封信……”
蔡先嬌搶過信紙,很快就讀完那二十幾隻字,切齒怒罵:
“混蛋!天下間哪有這樣的混蛋掌門?”
那紙上以歪歪斜斜像小孩的字迹這樣寫:
“我不再當掌門
師妹你來當
我要去收那娃兒作徒弟”
和尚當然不住客棧。
了澄大師等一幹少林僧人,就在西安城内有名的“卧龍寺”裡挂單。
夜已深沉。
圓性一個人偷偷從客寮溜了出來,站在那已大門緊閉的“大雄寶殿”前院,仰頭讓月光灑落一身僧衣,心裡思潮起伏。
他是第一個打倒武當弟子的少林武僧,這一仗本來意義非凡。
但聽太師伯黃昏時說了“世上本無少林派”那一番話,又令他想到許多事情,生了無數疑問。
——難道我舍了生死所作的事,真的對少林毫無價值嗎?……
這時一條瘦小身影在月光下出現。
了澄大師拄着行杖,一步一顫地走過來。
圓性急忙上前,扶了太師伯在殿前石階坐下。
他們一起仰望那幾近全滿的月光,好一陣子默默無言。
“太師伯,對不起。
”圓性忍不住說:“我還是贊同那武當掌門說的話。
假如不想與人争勝,我們少林從一開始就不該練武。
”
了澄伸出枯手,摸摸圓性左臂内側那個青龍紋烙印。
左青龍,右白虎,這是打通了少林寺木人巷,最後以雙臂挾着大鼎爐搬離巷子出口時烙下的印記。
“圓性,你很愛練武?變強了會令你很歡喜嗎?”
圓性肯定地點頭。
“可是變強了,就非得跟别人打不可?”
“不打,我怎麼知道自己有多強?”
“那麼你要打到什麼時候?直至世上再沒有人打得過你嗎?直至好像武當派所說,‘天下無敵’?”
“我……也不知道……”圓性搔搔髒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