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清桐率領的武林同盟東軍群豪,散布在“盈花館”裡大廳的四處,呈半包圍的陣勢,面向三個從大門昂然踏進來的武當派弟子。
沒有一人敢率先出手。
陳岱秀、唐諒和符元霸,散發着武當弟子特有如野狼的兇悍氣息,從陽光燦爛的外頭踏入了室内,一下子讓人錯覺,他們的身體帶來了一團象征死亡的陰影。
雙方人數雖不成比例,可是此刻氣氛,絲毫不像數十人包圍着三人,反倒像三人守着門口不讓那數十人逃走。
陳岱秀他們似乎完全無視圍在大廳的衆人,一直走到廳心才停下步來。
符元霸倒提的斬馬樸刀上,仍沾滿剛才斬殺守門武者的鮮血,從門口一路在地上滴下一行血迹。
許多人看見這氣勢,臉色不禁青白。
顔清桐從上層趕下來察看,赫見這三人直入大廳,面對十倍以上的敵衆竟也毫無懼色,知道他們定然是武當派的精銳。
他再看看自己這邊:殘存的八個心意同門,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創傷,半數看來已無法再戰;其他幾十個次等門派的武者,當中雖也有些實力較強,但對手是名震天下的武當弟子,能否抵敵實在成疑;至于聚在身邊那十幾個鎮西镖行镖師,手底下有多少斤兩,顔清桐自己哪會不清楚?平時對付路匪流賊還管用,這等層次的決鬥,那是提也不用提……
他估計雙方真正的實力差距,其實不如表面懸殊的人數般巨大;更重要是這邊的武林同盟,并沒有足以團結死戰的士氣和信念……
顔清桐現在心裡大為懊悔:自己為了獨攬擒捕姚蓮舟的功勞,而決定兵分二路,因而把同盟軍的實力分散了。
更加後悔得想要刮自己兩個耳光的是:怎麼笨得要親身進這“盈花館”來,将自己陷于進退不得的局面?
他壯胖的身軀流着冷汗,心裡正在苦思,有什麼計策能夠脫出眼前困境……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隻要好好的去想……
許多意念在他腦袋裡轉了好幾次。
——我努力到今天,幹了這麼多事情,安排了這麼多手段……可不是要在這裡送死……
他想到一切可能。
比如講和。
就在這兒将姚蓮舟交還給敵人。
對方人數畢竟少,姚蓮舟又是這樣的狀況,隻要讓他們得回掌門,大概不會再纏鬥下去……
想到這兒,顔清桐心裡已經幾乎決定,就要向站在樓梯下的武當弟子放話求和。
可是此刻他又突然轉念想到一件事:
——姚蓮舟中的毒,是我下的。
這事情,不隻同門師兄戴魁知道,秘宗門的董三橋和韓天豹好像都已猜出來了;上面房間裡的燕橫也可能看得出來。
顔清桐想,假如自己在此私自決定放走姚蓮舟求和,同盟破裂,他這主事人聲名大損不用說;不滿的人也許就會将下毒一事向武當派透露……
——一方面被結盟的武林同道唾棄。
另一方面又給武當派視為仇敵……這境況的後果,顔清桐想都不敢想。
幾乎就将自己推入萬劫不複之地,顔清桐心也寒了。
——要再想……冷靜想……
這時他看見,一個心意同門手裡,還拿着姚蓮舟的佩劍。
他心裡靈光一閃,就将“單背劍”取了在手。
——要鎮定……不可以給看穿。
做出自信滿滿的微笑表情,可說是顔清桐最大的才能。
他提着“單背劍”,緩步逐級走下樓梯來。
在這生死關頭,他盡全力散發出那假裝的氣度,連己方的人也感染了,各派群豪原來大變的臉色,因看見他而緩和下來。
十數個镖師因為之前顔清桐的吩咐,一直緊随在他身邊保護。
他站在三個武當弟子跟前足有十多步的遠處,向對方展示手中劍,不說一句話。
符元霸和唐諒赫見掌門佩劍已然落在敵人手上,臉上原有那兇暴氣息更濃更烈。
符元霸個性最是沖動,憤怒地緊咬牙齒,就将染血的樸刀舉起向天,似就要當場殺人奪劍。
但陳岱秀伸手示意阻止了他。
符元霸這一作勢,其實教顔清桐心胸亂跳。
但他強壓住呼吸,表面看來毫不動容,隻是默默瞧着站在正中央、明顯是三人首領的陳岱秀。
外貌溫文儒雅的陳岱秀,此際眼神如冰霜般冷,擡頭瞧一瞧樓梯上方那看不見的二樓房間,然後盯着顔清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