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漸漸疏遠他們。
這使得首輔的聲望隐然不如往昔了。
慶延年向來尊貴慣了,受此冷落,心中多少有些憤懑。
他自恃為朝中權貴之首,又是外戚,地位堅如磐石,時不時就會露點臉色給清任看,清任也不能跟他計較。
就比如此時,分明是慶大人又在置氣要挾,清任心下明朗,卻也不能說他什麼。
清任故意掉過頭去,與身旁侍臣閑扯開來,“記得從前,慶大人府上有個年長的家臣,叫做童裡,是個神箭手,年年都要在這裡射掉兩隻天羅雀。
我一向有意封他做個将官,可惜他一心忠于慶大人,不肯出仕。
——為何今年不見他來?”
侍臣不知如何回答,望了一眼闆着臉的首輔,道:“大約是不在城中。
”
慶延年忽然沉聲道:“童裡在城中。
”
“哦?”清任笑道,“那麼将這位壯士請來,跟今日奪冠的少年比試比試?”
說着便回看剛才的少年。
不料那少年并未候在原地,卻趁着青王和大臣閑聊之際,混入亂哄哄的人群溜走了。
清任又驚又怒,正待喝人尋找。
隻聽慶延年加重了語調,字句铿锵,“可惜童裡他,再也不能參加主上的盛會了。
今日一早,他死于神殿當中。
”
這一回,輪到清任啞口無言了,蒼白的臉上,漸漸爬起一道難堪的赤紅。
周遭的喧鬧也頓時沉靜下來,宮人侍臣們一律垂下了頭,不敢看青王的臉。
過了很久,才有一個清空的聲音緩緩升起,“那麼,就算了。
”
慶延年等了一會兒,發現清任不打算說更多的話,于是再次提高聲調,道:“臣以為不能這麼算了。
不知主上是否記得,這已經是神殿裡的第幾條人命?從四百一十年的豐娘案起,有錄在案的共有十六個人,都是在神殿中迷失方向,然後不明不白地斷了氣。
這十六個案子,沒有一個得到了徹底清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人被殺。
懇請主上,查明真兇,還童裡一家明白,還那十六個人一個真相,不要讓後人再遭毒手。
”
清任閉目不答。
“主上,請主上明鑒啊。
”慶延年道。
“不就是——遇見了秘獸嗎?”清任道。
慶延年鐵青了臉,“秘獸隻是巫姑的一面之詞,誰也沒有見過。
”
“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啊。
”
“這太荒唐了!”慶延年忍不住大聲說。
清任掃了他一眼。
慶延年自知失禮,隻得閉了嘴,然而臉上仍是繃着。
慶後的宮女豐娘因為私自窺探巫姑的起居而暴死神殿中以後,巫姑做過解釋,說豐娘是看見了一隻“秘獸”。
這隻“秘獸”是她在外遊曆期間偶然覓得,法力無邊,隻是不能為生人所見,見之必死。
所以圈養在神殿之中,不許任何人靠近,奉勸大家一定要小心。
這種說法聽起來實在太像某種借口,隻有巫姑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真相。
大多數人都懷疑,巫姑在神殿中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人撞破,殺人滅口。
但是清任自然是相信巫姑的,從不主張徹查此事,令人敢怒不敢言。
這些年,慶首輔那邊不斷派高手潛入神殿,要麼就是一無所獲,要麼就當場橫死,竟沒有一人帶回哪怕一星半點的消息。
這次這個神箭手童裡,大約也是死于同樣的任務。
慶延年可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雙方相持不下,一旁的大司徒也說話了,“主上,神殿是社稷之根本,是庇佑我青夔國民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兇險的場所。
長此以往,恐受神明譴責。
”
“受不受神明譴責,”清任道,“巫姑比我們更明白。
”
“主上,臣下倒有個主意,”大司徒竟也不依不饒,“如果秘獸真的這麼可怕,使得神殿成了危害我國子民的地方,不如讓巫姑放了那秘獸算了,不要再養下去了。
”
“那是不能的,”清任道,“這個秘獸是巫姑很看重的東西。
”
大司徒微微笑了笑,“那麼臣還有一個辦法。
既然巫姑她法力無邊,讓她去除了秘獸身上殺人的力量,也可以。
既然是她帶回來的獸,她總有辦法馴服,不然她也沒辦法養。
”
清任皺眉,正要說什麼,慶首輔又搶上道“也好,請主上降下旨意,令巫姑馴服了獸,牽出來讓大家見過,也好平撫民心。
”
“這算什麼?”清任輕聲道。
“——否則難以服衆,隻怕将來事情越鬧越大。
請主上即刻下旨。
”慶延年又跪下了。
清任愕然,慶延年如此說,則是公開地威脅他了,這還是首輔這一兩年來都沒有過的舉動。
他微微笑道:“首輔這是做什麼——這是說,我不得不答應了?”
“主上不答應臣的請求,臣隻得長跪不起。
”慶延年沉聲道。
這一下,清任刷地變了臉色,待要拂袖而去,環視四周,看見大臣們的表情,也都是贊同慶延年的。
神殿秘獸,早已是青夔國政治中不大不小的一個死結。
因為清任的壓制,誰都不敢去碰它,但是誰都想要把它解開。
因為很多人相信,解開了這個結,那麼清任一貫信任的巫姑就要倒台。
大祭司一職就有可能回到貴族子弟手裡。
怨忿積累了多年,這下子都齊刷刷地跪下來要求徹查。
清任知道這一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