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智的做法吧?
退朝之後,清任緩緩地踱回寝宮。
時隔二十五年,對于這個青夔後的玉座,大家仍然是興緻高昂。
他的父親青王武襄尚武好色,後宮佳麗無數,好多還是在征戰中虜來的外國女子——比如他的生母息夫人。
那時的王宮中,也未見得有多少紛争。
輪到他自己,恪守禮制,隻納了一後四妃,卻牽扯了無數麻煩出來。
當然,先王有一個厲害的王後湘夫人。
他沒有,也不能有。
他擡頭仰望,蒼梧苑依然荒蕪如昔,深鎖的宮門裡面,飄出淡淡的迷離的白芷花香氣。
治國安邦,遠交近攻,清任算是一個出色的國君。
治世二十五年,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雖然朝中還有些分裂糾葛,但民間百姓一直過着富足的生活,稱頌清任為賢君。
但是這個賢君,卻有處理不了的死穴。
如果像青王武襄那樣對待他的妃嫔們,把她們純然當作被征服的獵物,或者煩惱會少一些吧。
青年時代,他鄙夷着他的前任青王武襄,認為他不過是個手段狠辣的野心家和野蠻粗暴的武夫而已。
甫登王位時,他雄心勃勃,要做一個仁慈賢明的君主。
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他終于将青夔國治理得風調雨順,終于博得萬民稱頌敬仰,滋味卻并不如當初想像中的那麼快樂。
他永遠被各種各樣的勢力牽扯着,因為害怕失去平衡站不穩,而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算計。
他自己終于慢慢領悟到,其實有做得到的事,也有做不到的事。
他性情中無法遏止的陰柔的一面,使得他自己這一生都負累重重。
清任信步來到長閑宮中,看見春妃白氏才剛起床,正在梳頭。
他站到她背後,順手接過侍女手中的碧玉梳,為她梳理一頭墨玉般的長發。
白雍容微微地笑着,任由清任把她的頭發分成一小绺一小绺的,細細地編上,再串上彩珠璎珞,有如南方望海郡的漁家女子。
白雍容和清任一般的年紀,當年在海疆并肩殺敵,如同兩兄妹一樣。
隻是這二十年來,清任老得很快。
而白雍容身為春妃,頗受青王優容,又從不介入後妃争鬥,隻一心一意地在後宮休養,萬事不操心。
所以年屆半百的女子,竟保養得如同三十歲才出頭。
“雍容,”清任說,“有人要我立你為後。
”
“我身體不好呢。
”白雍容立刻回答。
清任笑了笑,心想她消息倒是快。
白雍容歎了一口氣,說:“主上,您别這樣。
”
“怎了?”
白雍容轉過身,緩緩地理着自己的小辮子,“不用替我擔心,該要的我自然會朝您要。
可是我不想要的,您也千萬别塞給我。
”
白雍容和别人不同,講話從不用顧忌。
清任搖搖頭,“我并不是跟你開玩笑。
”
“我知道您不是開玩笑。
不過,我是真不想做王後呢。
”白雍容忽然壓低聲音說,“我父親那邊有回音了。
”
清任“嗯”了一下,“你哥哥什麼時候進京?”
“月底之前。
”白雍容說。
“那麼你多費心。
”清任感慨着,“這麼大的事情,虧得你從中周旋呢。
”
四顧無人,白雍容緩緩地說:“主上說這麼客氣的話做什麼。
雍容這輩子欠您大恩,連我一家人都感激不盡。
這感激是在對青王盡忠盡職之外的。
”
清任知道,白雍容說的是肺腑之言。
隻有他知道這病恹恹的春妃,其實是個丹心如鐵的女子。
旁人都以為,春妃和青王早先就是聯劍疆場的一對,殊不知那時的白郡主曾經一口回絕父親白定侯要她接近公子清任的暗示,而一心一意地愛慕父親帳下的一個幕僚。
誰也拗不過這個大小姐,最終将她許給了那個年輕文士。
而對于公子清任來說,當時他壓根兒也就沒有注意過白雍容是誰。
後來機緣湊巧,他二人身陷敵營。
白雍容被敵将扣下淩辱後,欲尋短見。
清任得知她是白侯的郡主,于是拼命攔住了她,沒讓她死成,而後兩人聯手殺死近百名海上勇士,成功地逃出敵營。
但白郡主失身的事情卻被敵方俘虜傳開。
白侯帳下的那個年輕幕僚聽聞此事,甯願得罪于白侯,也執意要退婚。
白定侯大怒,幾欲拔劍砍了這窮酸。
然而白郡主及時趕來攔住了他。
白雍容鐵青着臉,親手将聘禮還給那人,然後向父親求情。
最終在白郡主的說服下,白定侯讓那幕僚離開軍營回郢都任職。
那人是個有名的才子,一回郢都,就另攀了綿州慶延年的侄女成親了。
而白雍容從此傷病連綿,離開行伍。
她再不議婚嫁,也沒有人上門提親。
清任即位之後選擇王後。
關于白雍容的謠言在沉寂一時之後,又開始傳得沸沸揚揚。
清任決定立白雍容為春妃之後,白雍容曾私下裡推辭。
清任道:“我知你無意于權位,也不想嫁我為妻。
不過,你我總算有當年同袍浴血的情誼,我為你留一個安穩的地方休養,一切由你自便,難道不好嗎?”并頒下訓令,凡诋毀王妃者皆論死罪。
清任待白雍容并不同一般妃子。
旁人不知就裡的,全然不解。
這春妃明明是後宮中最散淡的妃子,卻隐然是青王心目中極有份量的一個人,絲毫不遜于王後慶拂蘭。
因為春妃白雍容的存在,駐守海疆、軍權在握的白定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