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不出清任所料,原來是那個慶小姐來了。
因為是未嫁的女子,所以按禮規避,躲在了屏風後面。
夏妃笑盈盈上前,奉上涼茶一盞,是慶小姐親手調制的。
清任略微嘗了嘗,稱贊了一聲。
夏妃又把慶小姐誇贊一番,就要為她引見。
清任點了點頭,于是那個少女就攜着一陣環佩聲,從屏風後面轉出來。
珠圍翠繞的慶小姐,遠遠看去煞是奪目。
看來為了晉見,着實打扮了一番。
許是花钿太沉,她一直垂着頭,瞧不清面容如何。
清任心想,這畢竟是首輔慶延年嫡親的孫女兒,不可怠慢了去。
于是他擺出一副和藹的面容,等她上前叩拜完畢,便叫她擡起頭來,也順便瞧瞧是何等佳人,要夏妃如此吹捧。
那少女卻隻是低着頭,下巴都要抵到胸前了。
“姑娘家這般害羞,”夏妃連忙打圓場,“洛如,主上叫你免禮呢,還不謝過?”
就好像地上有磁鐵吸着她,那女孩就是擡不起頭來,一隻白皙的手,死死揪住裙角。
“她叫洛如啊?”清任有些不耐煩了,盤算着要抽身。
“是啊是啊,”夏妃連連道,“慶小姐出生的時候,城裡開了洛如花,是祥瑞之兆呢。
”
“祥瑞?”清任險些失笑。
就在這時,餘光裡忽然閃過一抹淡白色。
他不由得側過頭去,發現陪着慶洛如同來的,還有一個貴族少女,穿一身素淨衣裳,眉眼清明細緻,另有一番說不盡的幽雅風韻。
那女孩一直未曾開口,神情疏疏落落,靜候在豔光奪目的慶家小姐身旁。
清任看着她眼熟,想了半天,忽然記起,這是在巫姑書房裡出現過的女孩子。
他想問問那個少女的來曆,卻又礙着慶小姐在面前,不便開口。
夏妃早已注意到他的眼神,忙說:“這是臣妾的内侄女,名喚婵娟。
她和洛如自小相好的。
因洛如不慣獨自晉見,我就讓婵娟陪陪她。
”
“是你哥哥車提的女兒麼?”
“是啊,可憐她父母早死,隻留下這麼一個女孩兒,家父膝下也就惟有這麼一個孫女……”
“我忘了……你兄長是因何而死的?”
夏妃低下頭,道:“今日大家高高興興的,提這個做什麼?”
“回主上,”婵娟不待人喚,自然而然地走了上來,“家父車提,十五年前跟随白定侯征戰海疆,死在了那邊。
”
“原來是我青族勇士的遺孤。
”
婵娟跪下叩首,淡淡道:“主上錯了。
家父雖死,他卻并不是什麼勇士。
”
“婵娟——”夏妃喝住了她。
至此,清任已然看出了夏妃的用意。
引薦慶家長女,必然不會是夏妃的本意。
隻是因為有慶延年的要挾,她不得不為這個洛如小姐盡心。
那麼,昨晚她的父親采夢溪幫助慶延年處理做法巫師的屍體,是受其要挾還是自願的呢?清任心中自有心思,眼前這些莺莺燕燕的女孩兒,根本不曾入他的眼。
眼前的夏妃又是在作何打算呢?她是否知道她父親在做什麼?清任轉頭去看那個語笑盈盈的妃子。
雖然引薦慶洛如無疑是慶延年的授意,但夏妃怎可能如此任人擺布。
她一面把慶洛如打扮得明豔無雙,帶到清任面前,一面卻讓自家的女孩子像一株空谷幽蘭一般,陪襯在主角兒的身旁。
慶延年等大臣們,或許并不了解清任的口味,但夏妃卻是了如指掌。
隻是她也未曾想到,像婵娟這樣的女孩子,往往是自有主張的,并不會按照她的意思來說話做事。
眼下,這女孩雖然在夏妃的喝止下噤聲不言,臉上那種清高自許的神情卻是毫不掩飾的。
清任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幾眼。
夏妃見青王不語,又補充道:“其實是家兄自己不好……在海疆上辦事出了點差錯,白定侯為振軍心,隻得行軍法處死。
隻可憐了這孩子,成了戴罪身……我為了替她贖免,就将她送到了巫姑那裡,做了一個寄名弟子。
”
“神殿巫姑麼?”他喃喃道。
“是啊,從九歲起,婵娟每個月都到神殿去三次,跟着巫姑誦讀經文,祭拜神靈。
所幸這姑娘也聰明過人,跟着巫姑學得了不少東西。
如今人說起郢都城裡的女才子,除了婵娟,竟不作第二人想呢。
”夏妃絮絮道,“其實,說起來,巫姑這麼多年,身邊也沒有再收留一個徒弟。
所以,婵娟以說可是巫姑惟一的弟子啊。
”
清任有些懊惱。
原來夏妃的内侄女婵娟,早就是巫姑的徒弟了。
而他竟然一無所知。
他隻能滿足于悄悄地窺視,卻不向任何一個人提起她的名字。
有多長時間沒有過問過她的事情了,是不願,還是不敢呢?
婵娟仿佛根本沒聽見夏妃對她的評價,隻是僵直地站在那裡。
清任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抑或是因為受了夏妃的暗示,他悄悄地在這個清秀少女身上,尋找她師父的痕迹。
婵娟似乎感覺到了青王不尋常的眼光,蓦然擡起眼簾。
清任冷不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