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擊中,那其中除了少女的清澈和内斂,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冷冽的戒備……
真是無禮,清任不免惱怒起來。
他忽然懷疑起來,采夢溪之所以能夠參與慶延年的密謀,也許就是這個懂得巫術的孫女在出力。
他眼前忽然浮現起了神殿中看到的一幕,那個少女在巫姑的眼皮子底下,與少年朱宣偷傳信函,原是個不簡單的人。
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婵娟,也不接夏妃的話,隻是“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喝茶。
又是一陣有些難堪的沉默。
忽然,慶小姐站了起來,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珠冠,霎時間一頭烏發滾滾地散了下來。
清任愕然。
“恕婢子無禮,”女孩忽地又跪下了,“實在……戴不慣珠冠……都快掉下來了。
”
清任忍俊不禁,差點把一口茶噴了出來。
夏妃氣得連連道:“還不快扶了小姐下去梳頭。
”
像水中投石,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宮人們紛紛忙碌起來,撿珠冠的撿珠冠,遞梳子的遞梳子。
婵娟默默地退到了一旁,讓宮人們靠上前來服侍慶洛如。
“算了算了,這樣也挺好。
”清任反倒來了興緻,“洛如,你再擡起頭來,讓我看一眼。
”
女孩微微仰起臉,迎着清任。
竟然這般容光照人,使華堂頓時失色。
清任一時眩目,竟啞然無語。
一張小臉兒飛紅,有如三春桃李秾麗到了極處。
眼睛濕漉漉的像哭過,卻隻管望着青王。
清任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原來是你。
”
慶洛如瞪大了眼睛,掩藏不住歡喜,“主上記得我?那天承蒙主上表獎,卻沒有來得及謝恩呢。
”
“阿藍,”清任幽幽地說,“你竟然給我請來一個神箭手,首輔大人養的好孫女啊。
”
這慶洛如便是慶後去世那一日,在神水苑射天羅花鳥的少年箭手。
夏妃顯然是胡塗了,可是她也聽得出,清任優雅的聲音裡,隐隐透出怒意來。
清任此刻想到的,不僅是夏妃為首輔作伐,更懷疑慶延年在此之前,早就有意将這個女孩兒塞到自己眼前來。
“謝主上誇獎。
”慶洛如卻毫無知覺,隻顧說下去,“主上箭法神奇,小女子敬仰得五體投地,隻恨無緣得見。
春狩沒有女子參加,小女子不得以女扮男裝,還請主上恕罪。
”
清任笑道:“我不治你的罪,卻要問你爺爺。
你爺爺家法不嚴,竟然放任女孩子到處亂跑。
”
慶洛如吓了一跳,“求主上千萬不要告訴我爺爺——”
“呃?”清任眯起眼睛,細細觀察那女孩。
“爺爺家教很嚴的,”懵懂無知的少女,顯然是被清任吓到了,連連磕頭,“我的箭法是偷學的,去參加春狩也是……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瞞過家裡人……主上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千萬不要告訴我爺爺。
他總罵我是野丫頭,要是知道了我做這種事情,我……我會被打闆子的。
”
清任心中好笑,奇道:“你怎知我就不打你的闆子?”
慶洛如一句話都說不出,噎得眼淚汪汪的。
清任撂下茶杯,哈哈大笑。
笑畢方才起身,親自把少女扶了起來,順手替她理了理亂發。
慶洛如從未被男人親近過,此情此景,手腳都不知何處放了。
兩隻大眼睛慌慌張張地隻朝夏妃臉上看。
此時此刻,夏妃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少不得打起精神來,朝慶小姐遞了個勉勵的微笑。
慶洛如看見,心知已然無事,頓時又羞紅了臉。
“我還沒說饒你呢,”清任道,“随我去江離山,你要是不能給我射三隻大雁下來,依然要重重地打闆子。
”
“多謝主上。
”慶洛如喜孜孜地說。
“還有,這茶不是你烹的吧?”
“呃?”少女一低頭,幽怨地望了夏妃一眼,低聲道,“不是啊,我不會茶藝的。
”
夏妃眨眨眼睛,苦笑道:“原是我多事了。
”
清任不理會,隻顧攜了美人,往射箭場去了。
夏妃送了二人回來,看見婵娟還在綠波宮的廊上等候。
“姑媽……”婵娟有些歉意地喚住她。
夏妃停下腳步來,望了她一眼,歎了一聲,欲言又止。
這個女孩兒,早就不是她管得了的了。
婵娟抿了抿唇,正色道:“姑媽,您别責怪我。
”
“沒什麼。
”夏妃有些疲憊地說着,從她身邊走過。
“姑媽——”婵娟追上一步,攔住了她,“我還有話。
”
夏妃于是站住。
她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有些見識的,總不能不聽聽她的話。
“姑媽您總是在宮裡為主上效力,不常回家省親,我倒希望您能多回去。
”婵娟道,“如今奶奶也病倒了,沒人規勸爺爺。
若您在,您的話爺爺至少還肯多聽幾句。
我們這樣的人家,凡事尤須謹慎的好。
”
“怎麼,還是為了你的婚事?”
“不是,”婵娟不由得臉一紅,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