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攀登這座山峰。
她已經花了幾個星期的時間來研究路線了,哪怕一個極微小的細節,她也了解得很清楚。
沙米爾發火了。
在4800米的高度,空氣中的含氧量會降低一半,對于那些事先沒有準備好的人來說,這會引發頭痛、雙腿酸軟、惡心和暈眩。
隻有有經驗的登山者才可以在冬天挑戰勃朗峰,蘇茜還遠未達到這種程度。
但蘇茜還是非常固執,她開始向沙米爾灌輸之前看到的東西:
“我們可以走古特針鋒到博斯山脊。
第一天我們可以從鷹巢開始爬。
六個小時,最多八個小時,就能到泰特魯斯營地。
天亮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到冰蓋的入口處,然後經過瓦洛的宿營地。
4362米的高度,就和我們之前爬過的格雷斯峰一樣。
如果預報說之後的天氣太差,我保證會立即折返。
之後在兩個雪坡之間,”蘇茜指着地圖上的紅十字興奮地說道,“就到土爾納峰了,隻差攀登最高處的山脊。
我們在那兒拍張照片就下來。
你就可以實現一直以來征服這座山峰的夢想了!”
“蘇茜,不要這樣,不要讓自己冒這麼大的風險。
有一天等我有了足夠的錢,就會帶你去勃朗峰的。
我保證。
但是冬天去,這簡直是自殺。
”
蘇茜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那如果我告訴你,從格雷斯峰上一吻之後,我就一直幻想你可以在勃朗峰上向我求婚呢!而且對于我來說,1月是個特别的時間,這些難道不比你那些可笑的關于天氣預報的擔憂更重要嗎?你真讓人掃興,沙米爾,我想……”
“我沒讓你掃興,”沙米爾喃喃道,“不管怎樣,你總是要做想做的事。
但是從現在起,我不會再讓你有任何的休息時間。
所有本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都要拿出來,好讓你實現這個瘋狂的念頭。
你要讓自己适應将要面對的一切,不單是那座變幻莫測的山峰,還有它的氣候。
你還從未經曆過高海拔的風暴。
”
沙米爾還記得他們在巴爾的摩溫暖的家裡說過的每一個字,但落在臉上的冰冷的雪粒讓他感到陣陣刺痛。
風暴仍在繼續。
在這惱人的狂風中,前方十五米處的蘇茜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不能慌亂,不能流汗。
在高山上,汗水可能是緻命的。
它會黏在身上,一旦體溫下降就會結冰。
蘇茜拉着登山繩走在前面,這讓沙米爾很不安。
畢竟他才是向導,而蘇茜隻是學生。
但一個小時以來,蘇茜一直拒絕放慢速度,并堅持走在前面。
瓦洛的營地離他們已經很遠了,他們本該在那裡就折返的。
當他們決定繼續探索這條令人眩暈的峽谷時,天就已經暗了下來。
大風揚起的雪幕下,沙米爾似乎看到蘇茜在招手。
一般來說,兩名系在同一條安全索上的登山者之間要保持十五米的安全距離,但是蘇茜越走越慢,沙米爾就決定暫時将這個規定抛到一邊,先到她那裡去。
沙米爾一到蘇茜的身邊,蘇茜就在他耳邊喊着她确定自己已經看到土爾納峰的岩壁。
隻要他們能趕到那裡,就可以在岩洞裡躲避風雪了。
“我們到不了的,太遠了。
”沙米爾喊道。
“你就不能樂觀點兒嗎?”蘇茜再次拉起登山繩。
“不要離我這麼近。
”沙米爾将登山鎬戳在地上,命令道。
等感到腳下的地面在滑動時,他意識到一切都為時已晚,立刻轉向蘇茜向她預警。
繩子一下就繃緊了。
蘇茜被甩了起來,她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但還是和沙米爾一同掉進了腳下一條突然出現的裂縫裡。
他們滾下了一個斜坡,速度快到讓人眩暈,根本無法減緩下落的速度。
沙米爾的連體登山褲撕裂了,粗粝的冰淩劃破了他的胸膛。
他的頭撞到了冰塊,那感覺就好像是迎面被人來了一記上勾拳。
眉骨處有血湧出,讓他看不清眼前的場景。
冰冷的空氣開始進入他的肺部。
那些曾墜入冰隙又幸存下來的登山者曾說這種感覺就像溺水,這也是沙米爾當時的感受。
因為抓不住岩壁,他們一直都在繼續向下滑。
沙米爾叫着蘇茜的名字,但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終于撞到了地面。
那是一種讓人蒙掉的感覺,一種過于突然的停頓,就好像山要吞噬他,要将他立即置于死地。
他擡起了頭,隻看到一大片白色從上方落下。
然後一切就歸于寂靜。
有隻手掃去了他臉上的積雪,一個遙遠的聲音在求他睜開眼睛。
在眼前的一片光暈中,他看見蘇茜臉色慘白,俯身在他的面前。
雖然凍得發抖,但她還是立刻摘下手套,擦幹了沙米爾的嘴和鼻孔。
“你能動嗎?”沙米爾點了點頭。
他穩了穩心神,嘗試站起來。
“我的兩肋和肩膀都很疼,”沙米爾呻吟道,“你呢?”
“就好像被一輛壓路機碾軋過一樣,但骨頭沒斷。
我落到了縫隙底部,然後就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掉下來多久了。
”
“你的手表呢?”
“摔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