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不過預先作一點“準備”并不是壞事。
他花了很長時間不着痕迹地把城裡衆多反“大樹堂”的勢力拉攏到一起。
最初他隻是想增加日後談判的籌碼。
然而随着計劃漸漸成熟,他越來越深信要打倒于潤生并不是做夢。
當然他也知道:除了掌握足夠的力量,客觀的形勢更加重要。
主宰這形勢的人在漂城有兩個。
龐文英與查嵩。
“姓于的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倒是事實,可是還不至富有得能獨資建這新埠頭吧?”魯梅超擔心的始終還是“豐義隆”的立場。
“你确實跟龐老頭談過嗎?他真的不反對我們……除掉那姓于的嗎?”
蒲川點點頭。
事實是:兩個月前蒲川曾拜訪龐文英,暗示要與“大樹堂”對抗。
龐文英當時隻是神秘地微笑,沒有怎麼回應。
蒲川相信那微笑代表了默許。
誰也沒法确定“豐義隆”跟“大樹堂”的關系。
“大樹堂”成立之初肯定有“豐義隆”出資,但此外這幾年來兩幫的合作生意甚少——比起來蒲川跟“豐義隆”的生意關系還要密切得多;龐文英從沒有公開承認過于潤生是他的正式部屬;而“豐義隆漂城分行”的新任掌櫃文四喜,與于潤生也交往甚少。
可以說,這四年裡“大樹堂”隻是借着“豐義隆”權威的庇蔭而獨自壯大擴張。
而兩者之間的關系甚至從沒有人證實過——過去“大樹堂”幾次遇上對抗都以自己的力量解決了,“豐義隆”從沒出手協助。
如今于潤生建新埠頭,跟“豐義隆”的生意更有直接的沖突……
江湖上“兔死狗烹”這種事并不新鮮。
“屠房”既已不存在,于潤生在龐文英眼中的價值是個疑問。
至于漂城知事查嵩,蒲川跟他本來就是老朋友。
更何況查嵩打從一開始就讨厭于潤生——聽說起因是于潤生的四弟搶了查嵩的一個女人……想到這裡,蒲川更覺得于潤生欠缺火候。
為了一個女人——而且不是自己的女人——得罪查知事這樣重要的人物,這簡直是愚行。
蒲川與查嵩已經協議:一旦他動手,查嵩必定會站在他這邊。
要是“豐義隆”那邊有不滿,查嵩會出面擺平。
然而蒲川并不希望全面戰争,那對生意的損害太大了。
——要是能夠直接把于潤生這個人從權力的地圖上剔除……
蒲川對自己這個想法,最初也有點驚訝。
他過去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把一個人殺死。
可是自從“屠房”消失後,漂城的規律似乎時刻在變。
蒲川感到不安。
他要盡快定下有利于自己的規律……
“我看沒有什麼好談的。
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汪尚林是最渴望看見血腥的一個。
四年前“屠房”失敗的屈辱他仍未能吞下。
“就趁他去赴約的途中……”
“太沒把握了。
”蒲川考慮了一會兒後搖搖頭。
他的腦袋經常也在衡量風險與報酬。
這幾乎是他天生的本能。
“那麼萬一談判不成,就馬上做掉他幾個義弟!先砍掉他的左右手!”汪尚林始終堅持。
“‘拳王’那家夥最容易動手。
他已胖成那個樣子,要跑也跑不動。
他幾乎每晚都宿娼,而且沒有護衛。
”魯梅超的手下負責盯住“大樹堂”每個幹部的行蹤。
“還有管賬的齊老四,每天出入的都是相同的地方,要在路上截擊也很容易。
”
汪、魯兩人都躍躍欲試,他們期望成為前“屠房”衆勢力中複仇的先驅,這名聲在道上将成為一份重大資産。
要是順利,甚至可能再次升起“屠房”的大旗……
蒲川沉思。
幹掉于潤生兩、三個部下,也許能打擊他于一時……不行,風險還是太大。
蒲川時常提醒自己:他要面對的是把“大屠房”燒毀的人。
要麼就在第一擊把他殺掉,要麼就不動手。
要是成功刺殺于潤生後要怎麼辦?也許趁着消息未傳開去前,再幹掉他一、兩個強悍的義弟。
餘下的再跟他們談判。
他們最初的反應必定是全力報複。
可是隻要于潤生不在,他們很快會看清現實,甚至為了争當老大内哄起來。
同時城裡其他懂得看風向的小勢力也會迅速聚攏過來,蒲川作為牽頭人将水漲船高。
其時他可以一邊侵吞“大樹堂”的利益,一邊與“豐義隆”讨價還價。
要撂倒“豐義隆”是這輩子也辦不到的事,但起碼能夠分享漂城。
蒲川知道那将是他人生的頂峰……
他努力要自己不受那想象的誘惑影響判斷。
他瞧向漂河。
曾經漂洗出各種彩色布織的河水,多年前已變得如此混濁。
越是混濁,像他這樣的人才越容易生存。
“我們繼續準備一切的手段。
”蒲川說。
“可是先聽聽于潤生開出什麼條件來。
記着,這是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