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公雷的兩個部下早就在廊道上等待——剛才他沖出房門的聲音早驚動了他們。
三人梳洗更衣後離開“萬年春”,找尋吃早飯的地方。
茅公雷昨天傍晚已經到了漂城,本應馬上到中正街的“豐義隆漂城分行”打個招呼。
可是龐文英對宿娼頗有點厭惡,茅公雷也就先去“痛快”一晚。
三人在一家飯館胡亂點了些面食和餡餅。
茅公雷很是喜歡南方的這些食物,比起京都的東西精緻得多。
茅公雷沒有穿上袍子,隻是撂在肩上。
漂城的冬天在他而言不算冷。
吃飽後三人還在安東大街四周閑逛。
茅公雷對部下從來沒有架子:他吃什麼他們也吃什麼;他嫖的時候他們在鄰房也有姑娘侍候——老大在快活,作小的卻要站在門外喝風,茅公雷覺得那多麼沒意思……
是做正事的時候了。
手下昨晚已經聯絡過城裡提供消息的人。
他們确實見過好像管嘗的男人。
另外二十三個部下已經守在三道城門——真正同時進行監視的隻有九人,其餘的則定時換班及負責通信。
茅公雷經常都準備充足的人手,以免部下太辛苦。
而他信任這二十三人裡的每一個。
每道城門布置三人已經足夠。
當然在要緊關頭他還是可以倚仗“豐義隆漂城分行”。
隻要告訴文四喜一聲,随時可以動員一、兩百人。
可是他不想讓别人分享功勞。
這次追捕行動他已走了一千七百多裡的距離。
管嘗,“平亂大元帥”、“安通侯”陸英風的心腹随參。
幾年前與陸的另一親信翼将霍遷三人一同失蹤。
——管嘗的頭顱值上五百兩黃金。
這是大太監倫笑在江湖上宣布的暗花。
當然,聰明人會跟蹤管嘗找出陸英風所在。
那位曠世名将的首級價值更高十倍。
茅公雷當然不是為了黃金。
倫笑與當今“豐義隆”大祭酒容玉山關系密切。
追捕的命令來自容祭酒的長子容小山。
那個隻會倚仗父蔭的混球……
發現管嘗是很偶然的事:在東淮城一個老鄉跟他遇上了,彼此談了幾句話。
那家夥兩天後犯事被抓,亮出了同鄉的名諱官階來求情——他不知道管嘗早已背了逃軍之罪。
據他說尚有幾個男人與管嘗同行。
茅公雷一直沿海南下,直至到達漂城才追上來。
他相信對方到漂城來并不是偶然。
也許這兒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自從“平亂戰争”以後,商旅繁忙的漂城漸漸成為重要的情報交流站。
南方的反叛勢力雖然在戰後元氣大傷,但并沒有就此根絕。
不論南北雙方的斥候和探子,還有為錢賣命的情報販子,都利用商業作僞裝而活躍于漂城。
茅公雷知道,因為龐文英也有為朝廷重臣收集情報。
這一向是“豐義隆”最重大的政治本錢。
陸英風若想東山再起,最直接的途徑就是跟南方那些野心家合作——盡管他們過去曾是死敵。
而倫笑最害怕的也莫過于此:南方豐饒的軍事資本與陸英風的軍事天才結合。
“漂城這個地方真有趣……”
茅公雷又想起剛才在妓院“萬年春”裡遇上那胖子。
按照情報描述他就是于潤生的結義兄弟之一。
本來他對漂城這股新冒起的勢力興趣不大,可是看見鐮首後他改觀了。
——像這樣的男人,于潤生手底下有幾個?
“于潤生那渾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汪尚林咬牙恨恨地說,把茶碗猛地摔到牆角。
在成為“戳眼”吹風三爺手下的頭目以前,他曾是城郊令旅人喪膽的翦徑強盜,暴烈的性情也跟從前的吹風有點相像。
坐在旁邊的魯梅超把食指按在嘴唇上。
“别他媽的嚷着,要讓漂河上下的人都聽見嗎?”
兩人不約而同瞧向窗外。
在漂河上遊彎處,新埠頭清晨又繼續動工。
看來已差不多建好了。
“那姓于的家夥,不知哪來這麼多錢……”魯梅超雙眉皺得緊緊。
“你确定龐文英那老頭沒有參一份兒嗎?”他說時看着金牙蒲川。
蒲川咧開他那一貫的笑容,四支鑲金門牙在晨光中發亮。
“我肯定。
何況‘豐義隆’要是有出錢,根本不必隐瞞。
”
跟高壯的汪尚林與精悍的魯梅超相比,金牙蒲川反而是三人裡面最鎮定的一個。
他們坐在漂河“合通埠頭”二樓一個賬房裡。
在這裡他們不必擔心安全。
金牙蒲川擁有這漂城唯一埠頭的三成權益。
另外三家合資者裡,兩家分别是漂城最大的米糧行與酒莊,各占兩成半。
餘下的兩成原本屬于“屠房”,三年前三家股東同意把它轉送給龐文英作貢禮。
“合通埠頭”也像往常般繁忙。
埠頭的小規模跟漂城的商業量根本不成正比,故此每天幾乎通宵運作。
也因為如此,金牙蒲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