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間的門口就要伸手去拉門栓了,忽然又像想起了重大的遺忘似地折了回來,從衣袋裡取出裝錢的皮夾,抽出五張一百元的鈔票拿在手中,随即又停住了,咬咬牙又抽出兩張一共七百元,然後依然是輕腳輕手地來到床前,将鈔票放在呂小姐的枕邊。
這樣他便感到心頭踏實了許多。
像是别人送了他馮唐什麼貴重禮物,他按質論價給了錢,便就心安理得了:怎麼樣?我馮唐給了錢的。
睡眼惺松的呂小姐發現了她這位高貴的客人之所為,便撐起半個赤裸裸的玉體欲将那七張鈔票還給他,說:
“韓總早吩咐過了,一切消費由他負責的,市長就不要破費哪!”
馮唐說:
“他支付歸他支付,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小意思,你收下不要告訴他就是,”他又加了一句,“也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
說着他又情不自禁地摟住呂小姐親吻了一下,便迅速朝門口走去。
他聽到了呂小姐那輕柔的聲音:
“你真是一個好人,再來呀市長!”
他頭也不回便拉開門走了。
到什麼地方去?先回家再說吧!怎樣對妻子撒個謊呢?回到省城而又不在家過夜,這不是鬧着玩的!
他邊思考邊向電梯口走去,靠電梯口走道的沙發上忽然站起一個人來向他打招呼:
“馮市長早!”
他定睛一看是韓剛,他手提公文包笑眯眯地打量着他馮唐,問道:
“市長昨晚休息得怎麼樣?”
那眼神那表情馮唐一看便意會到了,他有些不高興地問:
“你在這裡幹什麼?”
韓剛依然是笑眯眯地:
“等市長呀,我怕影響你休息不敢去按門鈴。
我等市長辦公事哩!”
辦公事?馮唐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了。
是呀還有公事要辦哩。
“上哪兒,就在這走道上?”韓剛提議上他房間去,“辦完公事再下樓吃早點。
”馮唐同意了。
韓剛的房間就在馮唐房間的隔壁,一樣規格的大套間。
他倆在客室坐下,馮唐順便瞄了一眼,通向卧室的門半掩半開,他發現有一個女人睡在床上,無疑是那位許小姐了。
韓剛從皮包裡先取出一份檢舉陳一弘“強占民妻”的公開信。
馮唐迅速地看了一遍覺得很夠味,但落款卻不是韓剛而是“幾個知情者”。
馮唐又不高興了,盯着韓剛問道:
“怎麼不敢用真名?”
韓剛依舊是笑眯眯地:
“我的市長呀,用了真名人家就要來找我對質,我怎麼回答?離婚是我先提出來的,協議書是我親筆簽的字。
辦理了離婚手續很久人家才結的婚。
這麼一核對,不但我韓剛要落個誣陷罪,恐怕你市長也脫不了幹系弄個教唆什麼的嘞!你是搞政治的應該明白,用這種辦法最管用,這叫虛虛實實,讓人琢磨不透也無從核實,卻會無形中産生影響,減少選票!這是最厲害的一着!按照你昨晚的吩咐,今天我負責用快件全部發出。
重點是三江市那三十多個人大常委,我的大市長呀!我一人一份往他們家裡寄,地址全在我手上,嘿,就有好戲看了!至于省委書記嘛,遵照你的意見也送一份,直送趙府,不過我想不管用!”
馮唐聽廠韓剛這一番話覺得很有道理而且暗自佩服,便說:
“好吧,就依你的。
”
韓剛不慌不忙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這是他們公司向三江市政府的報告,要求批準委托他們承擔今年化肥的供銷任務,按國家牌價購進,适當增加運輸、管理和自然消耗費售出。
這“适當”的量是多少,報告上沒有說,大量的卻是服務農業,振興三江經濟等等冠冕堂皇的語言。
馮唐反複看了兩遍,無可奈何地簽上:同意,請市供銷社辦理等字樣。
這叫以禮還禮,不簽也是不行的了。
韓剛笑眯眯地最後拿出一個文件,是他們公司關于獎勵和給予公司内外有功人員的辦法,其中有這樣一條:有關部門和領導對本公司給予支持者,按所産生的經濟效益給予優厚的回報。
既含糊又十分清楚。
馮唐看後不置可否便一聲不吭地将那“規定”還給了韓剛。
一切要辦的事均已辦完,勝利在握的韓剛邀請失敗而還不自覺的馮唐下樓用早餐,馮唐感到沒有胃口,便謝絕了要回家去。
韓剛又提出開車送他,馮唐說此地離家不遠他想走一走清醒一下頭腦。
韓剛便送他下樓到門口握手告别。
馮唐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不做二不休,水已經攪渾了,就把它攪得更渾一些吧。
于是他拉着韓剛的手說:“你那封信别忘了送中央考察組,他們駐在省委招待所。
”說完便與韓剛握手告别。
馮唐邊走邊考慮着怎樣向妻子解釋昨晚外出未歸的事,還沒想出一個頭緒卻已經到家了。
結果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隻有小保姆在家,梅吟雪竟然也一夜未歸。
要是在平時,他馮唐肯定要大發雷霆的,誰知現在卻一反常态,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使他解脫了,輕輕松松不用什麼解釋了!要解釋的是她梅吟雪,為什麼一夜不歸?我馮唐成年累月在外,她就這麼對我不忠?非要她說清楚不可!
小保姆走進房來問他要不要吃早點?他說:“不吃了,我昨晚上辦公事熬了夜,先睡一覺,吃了午飯就回三江。
”
說罷便關上房門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