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駁和争論,反而附合着張老的意見,一連說了兩三個“當然、當然”,便把空氣暖和下來了。
趙一浩一直在聽,邊聽邊琢磨。
張老的話對他們此行的任務說得很淡,完全如電話通知上所說的“對省委班子的運轉情況作例行考察”。
真是如此嗎?他有些琢磨不透,不過換個地位要他趙一浩去辦這件事,他也會如此出馬的。
這樣做主動。
音起得低一些,如果需要可以自如地提高。
一開始就把音起高了,最後變調就尴尬了。
至于“案子”什麼的,他才不怕呢,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也怕,怕牽連到政治上的事難以說清,比如方向呀,路線呀,就麻煩點了。
要說有顧慮,他就是顧慮這個。
不過,張老剛才反複強調了要“實事求是”,可以這樣領會吧?他剛才談話的主題就是“實事求是”。
他剛才對劉老的反駁,如果稱得上是反駁的話,其用意他趙一浩也是能心領神會的。
既然如此,又何懼之有呢?他頓覺心情為之一爽,這是自從接到考察組要來之後沒有過的感覺,幾天來凝聚在胸中的疑問和悶氣一掃而光了。
但他趙一浩必竟是很穩慎的人,當張老問他有什麼意見時,他的回答很簡要:
“張老和劉老剛才談的我都聽明白了,我完全擁護。
這次考察對我們是一次檢驗、考驗,也是幫助,就按考察組的意見辦,我保證配合好,服務好。
有了實事求是這一條,除非真是做了虧心事,否則,就不可能産生什麼顧慮的了。
”
張老哈哈地笑道:
“這樣我們就有了共同語言了,也可以說有了一個好的開頭。
我們來研究一下怎樣操作,怎樣行動?我看這樣,你是全省的一把手,四千萬人口的主心骨,日理萬機哪,我們都是過來人可以理解的。
不用你天天陪我們,也陪不起。
你明天上午先給我們談談,下午開個會,告訴幾個班子的人有一個考察組來了,要找大家談話。
叫到誰誰去,有什麼說什麼,問什麼答什麼,考察組強調要實事求是。
這就行了嘛,然後你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有事我們找周部長,考察完畢我們再見一次面交談交談,然後我們就打馬回朝奏報天庭了。
”
他笑着征求劉、李二老和宋局長的意見,都表示同意他的意見。
他又回頭問趙一浩這樣做行不行?趙一浩說:
“很好,就按張老的意見辦。
有兩點建議請張老考慮:一是召開領導幹部會時最好請張老或者劉老李老哪一位到會給大家說一說,更好一些;二是會議明天上午開我下午和考察組個别談是不是更好一些?”
張老聽後說:
“同意上午開會下午來談意見,至于要我們到會上去講話那就大可不必了。
去幹什麼?制造大軍壓境的緊張空氣?去向衆人表示:欽差大臣到,有本者快奏?”
說得在場的人都樂了,空氣異常活躍,然後他将笑容一收:
“就是你去說最好,如實轉達我們的意見。
”
話說到這裡,招待所的人來請吃晚飯,說早已過了晚餐時間,看見幾位領導在開會不敢打攪。
大家一看表,已經七點多鐘了,聚精會神談事情竟忘了吃飯。
于是大家起身向食堂走去,張老對趙一浩說:“一塊兒吃吧,還有事情要談哩,我們邊吃邊談。
”趙一浩也不推辭跟着他們進了餐廳,原來考察組其他的人早已吃過了,留下一桌“首長席”給他們。
在晚餐的整個過程中,張老再沒說及考察的事,而是純粹的閑談。
他不斷地向趙一浩提出一些問題,許多都是要用準确的數據來回答的,如全省國民生産總值,職工平均收入、農民純收入、人均糧食、糧食總産及商品糧比重等等,趙一浩毫不吃力地一一回答了。
張老又問起市場物價:油鹽柴米醬醋茶開門七件事的市場價格,他也一一問到了,趙一浩也一一回答了。
老頭子聽了很高興,特别是油鹽米肉的價格,他下午已到市場了解過了,竟然和趙一浩的回答完全一緻。
他情不自禁地說:
“嗬!不簡單,情況和數字都在你腦子裡呀,這就足以說明你很務實呀?你是怎麼掌握這些數據的?”
趙一浩如實回答道:
“前面說的那些數據來自統計局的報表,物價的可變數很大,我列了一張日用品的單子,讓物價局每周給我報一次。
有時星期天無事,也拉起愛人逛菜場跑商場,這是最實際的調查。
”
張老一聽樂了,說:
“這就對了,我們的領導要務實呀!如果滿口新名詞、新概念,挺‘現代化’的樣子,人民生活怎麼樣?油鹽柴米價格如何?一問三不知,這樣的領導人能把一個地區搞好?”
張老的興緻很高,劉、李二老和宋局長也跟着湊趣,一頓不喝酒的晚餐卻吃了一個多鐘頭。
趙一浩離開招待所已是八點半鐘了,他沒有回家卻徑直驅車來到組織部,見大樓上周劍非的辦公室還亮着燈光,便大步上樓朝那亮燈的辦公室走去。
周劍非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趙一浩已經推門進來了,面帶笑容地說:
“我估計你正在辦公室等我!”
周劍非看書記的臉色,知道他從考察組帶回來的是喜不是憂,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便也笑道:
“我是在等,但是等你的電話,誰知你親自來了。
”
趙一浩依然喜形于色,說:
“都一樣,都一樣。
”
他将同考察組談話的情況和下一步的安排作了介紹,特别介紹了張老要實事求是的态度。
周劍非忍不住插話道;
“隻要實事求是就好,否則有些事是很難說清楚的,說有就有說無就無。
不像貪污、賄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