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冷卻的濃茶。
周劍非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道:“老陳那個所謂專業戶标兵問題,剛才我談了調查情況,你對這個問題到底怎麼看?”
衛亦前沉思片刻說:“我們過去沒有調查過這件事,你們調查清楚了很好。
怎麼認識就用不着我來說了。
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弘不會從中牟利的,他這個人,我了解。
”
對地委書記的發言,周劍非暗暗地感到吃驚和佩服。
他想得多麼周到啊,他想起了一句成語“老謀深算”,這句話是褒意貶意還是不褒不貶的中性形容詞,他沒有推敲過,到是覺得很适合眼前的這位一個地區的首長。
他甚至覺得作為一個組織部長,在這方面也有許多東西可以學習呢。
在無形中他同意了陳走馮留,雖然覺得有所不足有所遺憾,但也隻能如此了。
衛亦前見周劍非不說話,便笑道:
“怎麼樣,部長,我說得不對?”
周劍非這才回過神來,連連地點着頭笑道:
“哪裡,哪裡,書記一言九鼎,我傾向你的意見,向省委彙報了再說。
”
衛亦前這才開心,不,開懷地笑了,笑過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瞄了一旁記錄的端木信一眼,回頭對周劍非說:
“如果部長同意,就作為你的意見往省委報吧。
我倒有個請求。
”
他說着又瞄了端木信一眼,确切地說,瞄了他的筆記本一眼,然後不快不慢地說出了他的“請求”,他說:
“我的這些意見是供省委領導參考的,作為一個共産黨員和一個地區的領導幹部,不能對組織隐瞞自己的觀點。
但是,我希望周部長在向考察組轉達時就不要轉達我的原話了。
周部長不是這幾天找了幾大班子的領導幹部個别談了話嗎?作為綜合性的意見轉達就行哪。
張三提了這個方案,李四提了那個方案,都一一傳達我看沒有必要吧?部長以為如何?”
周劍非這才明白了他衛亦前為什麼不讓兩個考察組長參加談話的原因,怕漏風!真不愧老謀深算啊,然而他的回答卻也很幹脆:
“你放心!照辦就是了。
不過,對省委常委特别是對一浩同志,我可是要不折不扣地傳達你的意見哪。
”
衛亦前回答得也很幹脆:
“那當然,對領導都隐瞞觀點,我衛亦前的黨性跑到哪裡去了?”
他看看靜坐一旁的端木信,說:
“端木不是都已經全部記下來了,我知道端木的口風是很穩的哪,部長,你選他當個别談話的記錄,算是選對了,我一百個放心。
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的談話記錄,也許你們要單獨整理的,離開之前給我看看,行不行?”
周劍非笑了,說:
“當然,當然,聽到了嗎端木?”
端木信在今天的談話過程中第一次面露笑容,他回答道:
“我今晚上整理出來,明天一早就交給衛書記審閱。
”
衛亦前滿意地笑道:
“行,行,強将門下無弱兵呀,部長!”
他們的談話此時已到了“端茶送客”或“看表送客”的時候了,周劍非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道:
“按照你那個方案,陳一弘提拔調走,會不會又帶來非議和上訴,比如丁奉那些人,他們會不會說我們反映了這麼多,你們不處理,反而提拔了?”
看來他似乎已經接受了衛亦前的那個最佳方案,隻是希望将問題想得周到一些。
衛亦前聽了哈哈一笑,說:
“你一百個放心,我敢擔保不會出什麼事的。
别看那些人吼得兇,反這樣反那樣,調子很高、很革命,都是幌子!他們覺得陳一弘當了一把手對他們不利,才起來‘造反’的,無論陳一弘提拔調動,平職調動甚至留着不動,他們的願望也就基本滿足了。
頂多再虛晃幾槍、大吼幾聲這樣的人你們都提拔了等等。
吼幾聲也就過去了。
就有這麼一些人,分明是為自己的私利,卻偏要打出一個堂而皇之的幌子,做出一副替天行道的樣子,你拿他有什麼辦法哩!”
周劍非對此頗感興趣,還想再說點什麼,市委管行政的副秘書長忽然敲門而入,看看周劍非又看看衛亦前,說:
“還沒談完?他們都來了哩!”
衛亦前立刻回答:
“完了,完了,我們馬上就來。
”
他說着便站起身來對周劍非說:
“幾大班子的一把手前來送行,我們下樓去吧,部長?”
周劍非吃了一驚,這樣的安排事先并不知道呀?哦,對了,他忽然想起中午馮唐淡淡的說了一句,而且解釋了他為什麼中午來陪吃飯的事,原來如此!于是他對衛亦前說:
“唉呀,怎麼又勞他們的駕呢?”
衛亦前笑道:
“應該的嘛,這是慣例,走吧。
”
他知道有一台“便宴”在等待着,雖然滿心不願意,卻也無可奈何。
他周劍非還沒有拒宴甚至罷宴而去的勇氣,或者确切地說還沒有這樣的資格!怎麼辦?随波逐流吧,臨走時再緩和地提一條意見,或者叫建議吧。
于是,他無可奈何地同衛亦前一起慢步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