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主張呀,主人盡意,客人盡興,能喝多少算多少,不興功更不興拉着手灌。
何況今天喝的是洋酒哩!喝洋酒就依洋規矩吧!”
說得大家都笑了。
韓剛說:
“好、好、好,遵照白蘭女士的旨意,我們當雅士不當俗夫。
”他将手中的酒杯一舉:“這樣吧,為了對各位的歡迎和敬意,我韓剛敬每位一杯,各位喝多喝少聽其自便。
”
他将杯子舉向白蘭:
“就從白女士開始!”
他同她碰了碰杯,一仰脖子将一杯酒輕輕松松地倒進了肚子,白蘭則将杯子舉到唇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韓剛接着又斟滿了酒将杯子依次舉向張明三和其餘二人。
有的喝了半杯有的喝了整杯。
大家都知道韓剛是海量,也不去勸他,卻各自在心裡納悶:他今天請我們來到底為了什麼?
韓剛四杯酒下肚氣更壯了,他舉起筷子說了聲“請随意”,自己挾了一塊桂魚漫不經心地吃着,終于話入正題:
“今天請諸位來,一是很久不見面了在一起聚聚,二來嘛諸位都知道馮唐副市長要調走了,他在三江幾年和我們都是朋友,又肯幫我們的忙,我們總得有點表示,不能人一走茶就涼呀。
”
他停下來以觀反應。
張明三第一個說話:
“你的意思是我們工商界聯合起來為他舉行一個盛大的歡送宴會?”
“不行,不行,”白蘭馬上接過話頭:“那樣做是害人家,上面早有規定,他敢來赴這種宴會?要是真來了豈不是幫了倒忙?”
“白女士說得對,”張明三說:“到底怎麼樣表示一下才好呢?”
其餘二人也随聲附和:
“到底怎樣表示一下才好呢?”
韓剛一看大家都有積極性,或者用一句時髦的話說:都有了共識。
有基礎了,時機成熟了,于是便不慌不忙地把談話引入預定的主題。
他又端起杯子向四個人示意後又一仰脖子喝幹,然後慢聲慢氣地說:
“依我看,最好的表示是讓馮唐光光彩彩地離開三江,對他們從政的人來說,這比送什麼貴重禮物都強!”
在座的人一聽這話,都不約而同地暗想:有意思了,今晚上的宴會主題原來如此。
一個個的精神便都振奮了起來,隻是不知道韓剛的“光光彩彩”具體作何解釋,便拿眼光盯住韓剛,且聽他的下文。
有人說過,别看私營主和個體戶們似乎離政治很遠,其實他們對政治往往最敏感最關心;對于人大、政府公布的政策、法令,他們比機關裡端鐵飯碗的人研讨得更深更透。
這也許是所處的地位和生存競争所決定的吧。
對于如何歡送馮唐這一類事,自然也屬敏感的範圍了。
韓剛把議題擺出來了,卻又引而不發,等候别人的反映。
張明三先開了口:
“哎,你老兄别賣關子嘛,話到嘴邊留半句,這是什麼意思,對我們不信任?”
白蘭也說:
“是呀,你請我們來,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何必吞吞吐吐的!”
韓剛之所以暫時沉默,一是等反應,二是考慮話怎麼說,見時機已完全成熟,便端起手中的酒一仰脖子喝了,說:
“其實這件事對諸位來說完全是舉手之勞,一不傷筋二不動骨的。
”他又停了一下才放低了聲音繼續道:“我有個想法,人代會不是興十人聯名嗎?大家齊心合力串連十個代表把馮唐提出來當市長候選人,就這麼回事!”
餐室裡一下子便沉靜下來了,韓剛的提議像爆響了一顆炸彈,吓得大家昏頭轉向,一時不知如何判斷和回答。
作為私營企業主被選為市人民代表,他們既感到榮幸又有些戰戰兢兢,在會上的發言一般都是“擁護贊成”,膽大口快如張明三者也隻在執行私營企業的政策方面有時在會上提幾句意見,也都是“建設性”的。
至于人事安排,向來是“上級考慮得很周到很正确,我們堅決擁護。
”現在會議雖未進入選舉階段,卻也都知道上級批下來的候選人是陳一弘,又叫我們聯名提出一個馮唐,豈不是叫我們扮演反面角色,把我們往懸崖上推,你韓剛居心何在?
這可以說是共同的想法,在這“共識”之下,各人又有自己的打算。
張明三暗自嘀咕:你韓剛得了馮唐的好處,所以你來幫他競選。
騙得過别人騙不過我張某,别的不說了,光最近三江市的化肥銷售被你韓剛從馮唐那裡撈到手,雙軌變單軌,僅此一項獲利至少以萬為單位的三位數。
不過,話又說回來,馮唐對我張某也算不錯的。
也許,他韓剛和馮唐事先商量好了的,認為我們幾個人可靠才找我們來,做人留根線,來日好相見。
于是他問:
“馮唐不是調回省上高就了?怎麼還要參加競選,難道他不想走?”
“是呀,難道他不想走?”
馮唐調省上提拔安排的消息早已不翼而飛,盡人皆知了。
其餘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提出了和張明三相同的問題。
隻有白蘭暫時沒吭氣,她另有想法。
她認為此舉的目的不在于實而在于虛,即使十人聯名把馮唐提出來,在現在的情況下,十有八九也是選不上的。
但是為馮唐争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