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哩,你們查不查?”
一聽便知這是他陳一弘的一種特殊心理狀态,有了這種心理狀态,除了極少數沉得住氣者外,總是一有機會就要借題發揮的。
周劍非聽了陳一弘的話也順口開了個玩笑:
“豈止市紀委,我堅持來工地也有一個任務,查一查你的違紀别墅哩!”
兩人相視而笑,氣氛也一下子便融和了。
陳一弘還要忙着為兩個随員安排住處,周劍非說他們三個人都住這間房,擠在一起熱鬧、安全。
他看看那張單人床,陳一弘立刻明白了,還不等他開口便說:
“我也贊成部長的意見,馬上叫他們擡兩張床來就是了。
”
聽說省委常委、組織部長駕臨,頓時震動了整個工地,不多一會那十五六平方的木屋裡便擠滿了一屋子人。
陳一弘一一向周劍非介紹:有市水利局長、工程指揮部指揮長、副指揮長、總工程師等等,全工地的首腦、精英都來了。
大家圍坐在那幾張硬木靠背椅和床沿上,七嘴八舌也就到了吃中飯的時候。
都說他周劍非是第一個來到水利工地的省級領導人,本應很好招待,但突然襲擊無法準備,隻好将就了,實在抱歉。
一個大約是管行政後勤的中年男子,親自端來一大缽酸菜煮紅豆,并指揮兩個工人拿碗上飯,又再三道歉,其态度之誠懇,倒反而使周劍非們感到不安了。
為了彌補菜肴之單調,他們加炒了一大盤雞蛋,那位管後勤的“首長”親自端上桌來。
周劍非覺得要表表态了,便說:
“酸菜煮紅豆又加糊辣子就是最好的菜了,何必再炒雞蛋。
大家都是在基層呆慣了的,就不必客氣了嘛!”
管行政的中年“首長”樂和和地說:
“省嘴待客這是中國的傳統,不能丢喲!歌上都唱:客人來了有好酒嘛!”
說得大家都笑了。
笑過之後陳一弘忽然提出了一個怪問題,他說:
“周部長,我在琢磨一個問題,老是琢磨不清楚:對領導人的熱情接待,周到照顧同中國的好客傳統是不是一回事?還有……”他猶豫了一下便直說了:“同經常所說的阿谀奉承,溜須拍馬又存在什麼區别?”
衆人聽了愕然,周劍非心頭卻明白了三分,就在今天出發來工地的路上,巡視員端木信曾對他說,省級機關有人包括有的省級領導人反映,陳一弘傲慢,對上級到三江的人不熱情,甚至不理不睬。
端木信還舉了個例子:有一次一位省裡的廳長到三江來,其業務正好同陳一弘分管的工作對口,這是一個很好的機遇。
廳長送上門來了,熱情招待意味着什麼?怠慢、冷淡又意味着什麼?這似乎成了一種普通常識。
然而他陳一弘卻采取了不冷不熱的态度:當天晚上帶着對口局長去見了一面,概括地彙報了一個鐘頭,第二天一早便下鄉去了。
将廳長丢給對口局長去接待、陪同,連飯都沒有請吃一頓。
結果,兩個完全有可能到手的項目無影無蹤了。
市委書記聽了很生氣,把對口的局長狠批了一通,說他們不會做人,以後省裡有人來要直接向他報告。
這樣的例子據端木信說還有很多。
想到這些,周劍非頗費斟酌地回答了陳一弘所提的問題,他說:
“我看還是有區别的吧。
”
陳一弘聽了馬上進逼:
“是質的區别還是量的區别?”
周劍非笑了,說:
“你扯到哲學上來了呀,當然哲學也是用來解釋社會現象的。
對領導人的接待态度問題自然也是一種社會現象,我可是沒研究過,誰來回答?”
屋子裡隻聽碗筷的響聲,聽不見有誰說話。
部長的兩個随員是從不輕易發言的,其他的人呢,指揮長、總工程師……他們在想什麼?也許,像涉水過河一樣,他們摸不清楚河水的深淺,不敢冒昧。
周劍非見沒人回答便将目光對着自己的随員端木信,說:
“端木,你看呢?”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他對端木信越來越感興趣了。
端木信完全沒有料到頂頭上司會點自己的名,幸好剛才周劍非和陳一弘的談話他都用心聽了,雖沒插話卻已有了自己的看法。
當然,如果不被點名他也是絕不會開口的,既然點了名,那就隻好将自己的看法拿出來了。
他依然是十分謙虛的姿态,笑笑說:
“我更是沒研究過,我想應該是質的區别吧?”他略一停頓又說,“具體來說就是下級接待上級領導人,應當熱情周到,這和中國好客的傳統是一緻的,也是一種文明的體現,不僅對上級領導就是對一般工作人員也應如此。
但是要掌握适度,過分了就變質了。
”
說到這裡他便突然打住,不再往下延伸了。
周劍非對他這番談話很欣賞,便問陳一弘:
“怎麼樣?”
陳一弘聽了有些尴尬笑道:
“我完全同意端木巡視員的見解。
”
“對,”端木信又接了過去,說:“這不僅是個方法問題。
”
周劍非笑道:“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道理好說難掌握。
“他本來想加一句,掌握不好,你到手的項目可能就跑了。
但沒有說出口來。
他似乎還想發揮一番,但一頓簡單的工地午餐已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