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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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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必要時要幾個數字,以便證明“抓革命”的成果就是了。

    那數據自然用不着去認真的統計,更勿須去搞什麼抽樣調查一類自找苦吃的活幹。

    需要時一個電話打下去,數字自然而然地通過電話傳上來。

    那電話裡的數字總是證明形勢越來越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就是了。

    而且也總是證明,這越來越高漲的生産形勢都因為是抓了革命的結果如此等等,可靠不可靠,隻有天知道! 這種特殊的曆史條件和特殊的工作條件給了他周劍非以極大的機遇,一是他抓緊時間讀書,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重讀了毛選四卷;似懂非懂地讀完了《資本論》;有一點值得欣慰,馬克思的“剩餘價值”學說算是基本弄清楚了,這就不簡單,盡人皆知“剩餘價值”學說是馬克思主義的核心之一,隻有懂得“剩餘價值”才懂得什麼是階級,什麼是剝削。

    此外,他還學了一些哲學著作,覺得受益不淺。

    最大的好處是讀這些書沒有人敢指責,甚至還可以得到“好學習”的名聲,真可謂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二是他可以在讀書讀得頭昏腦脹的時候,以“掌握情況”為名,到鄉下去遊山玩水,二千多平方公裡的山山水水任其翺翔,好不自在。

     那是一個炎熱的三伏天,周劍非以下鄉了解情況為名,來到離城七八華裡的一個村子裡,走東家串西家在農民家裡閑聊了一陣,還在原來的村支部書記家裡吃了午飯,喝了米酒。

    告别支書家出來,已是午後兩點多鐘了。

     他聽說附近有一個茶葉科研所,作為試驗和示範還經營有一座很大的茶園,是專區所管的單位。

    反正時間尚早,下午縣級機關有一個批判大會,能不參加最好,樂得于逍遙逍遙,于是他向送他到村口的原村支書問明了方向,便悠哉遊哉地遊茶園去了。

     他乘着那米酒的酒性,在炎炎烈日下走了約莫兩裡路,一片周圍好幾平方公裡的茶園出現在眼前。

    他走進茶園沿着溝垅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算作是巡視吧。

    在錢老身邊工作時,他曾随同視察過别的茶園,聽過有關茶樹管理的介紹和彙報,故而懂得一點管理知識,現在還記在腦裡。

    和眼前的茶園一對照,他立即發現這片茶園已經很久地失于管理了。

    隻見茶樹枝蔓叢生,茶園裡雜草遍地,連起碼的剪枝,除草也有好長時間沒有進行了。

    他決定到茶科所找他們的領導聊聊,也算沒有白跑這一趟。

     要同别人去談業務,就得有“材料”,否則一個縣革委的工作人員,對别人信口開河地說一通,能讓人信服? 為了尋找更多的談話“材料”,他沿着茶攏由西到東,由北到南來了個巡回穿梭檢查,不時還停下來對一些顯現得特别的茶樹作詳細觀察、取證,倒也十分認真。

    很快一個多鐘頭便過去了,當他的巡回檢查尚未完成,忽聽得遠處隐隐有了雷聲。

    他擡頭一看,南天上空已經烏雲密布,閃電雷鳴。

    俗話說,雲跑南雨成團,一場大雨就要向他襲來了。

    這時他正仁立于茶園的中心地帶,心想邊看邊走,到茶科所聊天躲雨去。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他還沒走出茶園,大雨已經在閃電雷鳴的護送下傾盆而來。

    到了這時他才着了急,加快步子奔出茶園,離茶園一箭之遙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那位下了台的支部書記告訴過他,茶科所就在森林中。

    他于是邁開大步向森林奔去。

     當他跑到那森林深處的茶科所時,全身裡裡外外已經濕透,像一隻落湯雞。

    他用力敲打緊閉的大門,一連敲了十多下沒有回應,是雨聲雷鳴淹沒了敲打聲還是屋裡沒有人?他擦去從頭發上滾下迷住了視線的雨水觀察了一下,那木質挺硬的大門上竟然沒有門鈴,他隻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手去敲,敲得手都發痛了,依然沒有回應,便又用力喊叫: “裡面有人嗎?” 他年輕氣盛,聲音洪亮,終于産生了效果。

    裡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什麼人,你找誰?” “我是縣革委的!” 他回答得很響亮,“縣革委”這招牌也第一次幫了他的忙,别人聽了不敬也畏呀,良好的效果馬上産生了。

     “你等着,我就來開門。

    ” 不到一分鐘,那兩扇厚實的大門吱地一聲敞開了。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披薄塑料雨衣手撐油紙雨傘的女人。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看不清也不想馬上看清開門者是青年婦女還是中年婦女,他甚至沒有同她握手打招呼,便一頭鑽進小院上了台階直向開着門的一個房間奔去,口中念念有詞: “這雨太大了,太大了。

    ” 随後跟進來的女主人一定是被他那狼狽樣子驚住了,她用疑問的眼光盯住他: “你是縣革委的?” 他隻好再次作了肯定性的回答,并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和單位: “我叫周劍非,縣革委生産指揮部業務組的,到大灣村來了解情況順便到你們茶園看看,誰知這雨說來就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對方大概是放心了,她脫去雨衣,打量着周劍非: “呀,你一身都濕透哪,得趕快換衣服,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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