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過意不去,隻好報歉地對沈琳笑笑:
“又麻煩你了,這孩子也真不愛幹淨,早上剛換的衣服,下午回來就是一身泥,簡直拿他沒辦法。
”
在這種時候,沈琳也總是嗔道:
“六七歲的孩子哪,你要他不在地上滾?沒有關系,星星的換洗我包了。
”
沈琳說到做到,從那以後她便三天兩頭往陳一弘家跑,拿走星星的髒衣服送回洗好疊好的衣服。
有時難免也要坐下來和陳一弘閑聊一陣。
日子一長久,沈琳的這種行為漸漸引起了她丈夫的懷疑。
他們的感情本來就不好,作為沈琳的丈夫,他不僅知道妻子和死去的馮菲是好朋友,也知道沈琳同樣地是陳一弘的好朋友。
“好朋友”嗎?騙鬼去吧!
如果說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過去是“相敬如賓”,淡漠如水。
從此之後則是有鹽有醋了。
夫妻間漸漸開始了一些不必要的磨擦乃至造成大吵大鬧,但往往是沈琳忍住性子,緩解了矛盾。
緩解這個詞重點在于緩而不是解。
不在解字上下功夫,那矛盾總有一個時候是要大爆發的。
這一天也終于來到了。
這天下午陳一弘在市委參加常委會。
幹部中流傳着一句話:常委會常開會,開長會。
事實如此,一件事上了議程先念拟就的文稿或彙報提綱便往往去了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時間。
然後大家發言,出席的、列席的都得有個态度。
有的人三言兩語,有的人長篇大論,甚至從“盤古開天地”說起,進而旁征博引以顯示才識或資曆者有之。
三下五除二,輪到主持會議的書記總結時,上午的會往往過了十二點,下午的會往往過了六點。
然後書記再來它個一、二、三、四、五……你想想這該到什麼時分哪!如果這天的會議列有三個以上議題,那“敬陪末座”者往往就且聽下回分解了。
那天下午的常委會恰好不多不少列了兩項議程。
一開始書記便說了,今天的兩件事很緊急都要讨論完的,希望大家抓緊時間,重複的話可以不說。
但各人的嘴歸各人自己控制,嘴一張開就由不得你了。
直到将近下午五點鐘第二個議題才剛剛開始,這不就已經到了該去學校接星星的時候了,陳一弘心裡很着急,怎麼辦?他不能像機關不少同志中已習以為常的那樣,理直氣壯地離開會場或工作崗位去接孩子,也不好委托别人比如他的挂勾秘書或駕駛員去辦這件事。
也許在這類問題上他太“傳統”了,他認為這是私事,私事就不能公辦。
那就隻好等吧。
等到終于散會時已經近六點了,他沖出會場便乘上在院裡等候的汽車往學校跑。
這天傍晚,當他乘汽車趕到學校時,那若大的校園早已空無一人。
每間教室都已大門緊閉,連教師的辦公室也上了鎖。
他心急如焚地在學校裡繞了個圈,連可以打聽的人也找不到一個。
他會不會蹲在哪個角落裡等待大人來接呢?于是他便又把這所面積三萬多平方米的學校查看了一遍,依然一無所得。
這時,他發現在學校大門旁邊的那間小屋裡,隐隐地閃出一點燈光,伸向窗外的煙筒裡冒出淡淡的煤煙。
其實煙很濃,因為是傍晚了光線不好,他看不清楚。
這是若大一個學校裡目前尚存的唯一生機,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迅速向小屋奔去,敲開門,學校的看門老頭在屋裡做晚飯。
這是一個孤老頭,當陳一弘在這裡上學時他已經是學校的看門人兼敲鐘者了。
那時孤兒陳一弘吃的是全公費,每逢節假日學校不開夥,他便和外鄉幾個同學一起自己做飯吃。
有時火生不着就來求助于這位大家都叫老宋的守門人。
老宋那時還年輕,不過三四十歲,一口川北話渾名就叫宋老耗或宋耗子。
陳一弘隐隐約約聽說,他是從國民黨軍隊裡出來流落在此地的,家鄉已無親人不回去了。
熟人見面,陳一弘也來不及噓寒問暖,迫不及待的第一句話便是:
“宋伯,你看見有一個學生留在學校沒有?”
宋老頭看見當今的堂堂副市長竟然光臨他的“寒舍”,頓覺興奮異常。
何況這位副市長還是這個學校畢業的,雖不能稱為他的門生、“桃李”,但作為學校的一員,臉上也畢竟光彩。
有時多喝了兩杯和别人吹牛,也會情不自禁地冒出幾句:“那小子從小與衆不同,我老早就看出他是個有出息的人”如此等等。
當下見陳一弘來了,他高興地忙着為市長端椅沏茶,根本沒聽見陳一弘問了他什麼。
陳一弘哪有心思喝茶,連忙按住他的手叫他不用費心,便将尋找孩子的話又說了一遍。
宋老頭這才算是聽清楚了,而且第一次知道這位從這個學校出去的市長,如今已有孩子到他的母校上學來了。
他油然地感到了一種光彩,集體的光彩。
但對市長的問題卻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不會再有學生留在校内,學校有規定放學後二十分鐘内學生一律離校。
你知道不,就是怕他們成群結隊的留下來嬉笑打鬧,還會打群架哩,那些高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