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劍非布置考察組成員擴大談話範圍,他特别派考察副組長張清雲帶領兩個考察隊員奔赴陳一弘過去工作的尚文縣,調查了解“十大專業戶标兵問題”。
他自己則按照和市委書記衛亦前商定的計劃,先到水利工地上去找陳一弘。
他帶了秘書李林和巡視員端木信乘一輛北京吉普前去。
他們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颠簸了兩個來鐘頭,離工地隻有十華裡路程了,忽見前面群車阻道,人頭攢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秘書下車前往觀看,回來說:
“兩部卡車相撞攔在路上,正等待監理部門前來處理,還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哩。
”
周劍非罵了一句“真倒黴”,随即下車和巡視員、秘書三人前去察看,隻見一輛東風大卡和一輛黃河大卡在山道的拐彎處互相都撞破了頭,“黃河”還撞破了前蓋的葉子闆和大半個車廂,差一點被推下了懸崖
,大概是司機的拼命掙紮,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命運。
而今它橫躺在路上,似在向路人宣稱:誰也别想過去,讨回公道再說。
秘書又打聽了一下,事故發生不到半個鐘頭,已經有人搭車子返回去水利工地向監理所打了電話,估計監理所的人至少兩個鐘頭才能到達。
周劍非又罵了一句“真倒黴”,忽然靈機一動說:
“不是隻有十來華裡路嗎?我們走路去,等到監理所兩個鐘頭來處理,我們早已經到工地了。
”
兩個随員有些猶豫,秘書說:
“要不我過去看看,在堵車的那一頭找一部車子把我們送到工地上去。
”
周劍非說:
“何必招搖過市,走路還可以沿途看看風光嘛,今天的天氣多好!”
首長既然下了決心,随員隻好照辦。
端木信說:
“那麼你就在這裡等着吧,我們去把車上的手提包取下來。
”
二人正回頭要走,忽然聽到對面,也就是那台“黃河”的背後有人在喊:
“周部長,周部長!”
随着喊聲從“黃河”的殘體後面轉出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人朝他們這邊走來,端木信和秘書也不約而同地站住了。
周劍非覺得來人好面熟,定睛一看,嘿,不正是陳一弘。
他們握着手互緻問候,周劍非笑道:
“嘿,本來就是熟人嘛。
”
陳一弘也笑道:
“在一起開過好幾次會,還聽過你的發言哩。
”
周劍非說:
“我們是老會友!”
二人笑着說了幾句見面話,周劍非告訴陳一弘:
“我們正要去工地找你,你卻又要進城了,要不是這車禍,也許我們互相錯過了哩。
”
陳一弘對周劍非親自去工地找他很受感動,說:
“部長來了,打個電話我回來就是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周劍非笑道:
“你不是給市委組織部留下話,考察組有事要找你就到工地來嗎?”
陳一弘顯得有些尴尬,但卻坦然地回答說:
“那是氣話,工地上也确實有急事。
今天上午衛書記不給我打電話,我也要回來的。
哪有拒絕考察組談話的道理。
”
周劍非聽說衛亦前給陳一弘打過電話,便問是怎麼回事,到工地去是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嘛。
陳一弘說:
“今天一早衛書記就給我打電話,說部長要親自到工地他勸阻無效,要我立即回城在路上把部長請回去。
他的意思是要我立即出發,在離市區不遠的地方迎住部長一行。
我也覺得事情嚴重了,要趕快回來,想把幾件事交待交待就走,哪曉得一扯起來就是一個多鐘頭,來到這裡又遇上車禍擋道,害得你們跑了這麼遠真對不住。
”
周劍非無可奈何地笑笑:
“衛書記想得真周到!我們現在怎麼辦?”
陳一弘毫不猶豫地說:
“當然是回城哪,我就是一個人,叫車子回工地去,我上你們的車。
大家擠一擠。
”
周劍非也不假思索地說:
“不,上你們工地去!”
陳一弘聽部長說要上工地,他沒有勸阻卻很高興,說:
“那就太好了,隻是條件差住油毛氈篷,吃粗茶淡飯哩!”
周劍非笑道:
“我們又不是從皇宮裡走出來的。
”
見部長下了決心,兩個随員便回到車上取下提包,向駕駛員交待了幾句,大家便繞過出事現場上了陳一弘的北京吉普。
果然不到半個鐘頭便來到了何家渡水利工地。
陳一弘将周劍非安排在一間木闆房内。
這房子大約有十五六個平方,屋内的陳設是一張單人床、一張三屜桌,一部電話機,椅子卻特别多大約六七張,圍在那三屜桌的周圍。
一看便知是陳一弘在何家渡工地的“寓所”兼最高指揮部了。
他對周劍非笑笑說:
“怠慢哪,部長!”
周劍非打趣地回答:
“什麼怠慢,你這間高級招待所在工地上可以評為五星級了。
”
陳一弘也笑着湊趣:
“那當然,整個工地的‘高級建築’就這麼五間哩。
上回我同市紀委書記談到有人造我的謠言時,我給他說:我還有一間超标準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