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知道嗎?陳一弘才四十挂零哩,叫我等到何年何月?張林增最惱火的事就在于此。
如果衛亦前堅持陳走馮留頂多年把半年這個市長的寶座能是誰的,現在好了,他竟無條件同意陳留。
留,留,一留至少兩屆,十年,我張某怎麼熬?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你衛亦前不仁,就别怪我張某人不義了。
當然也不能把什麼機密都抛出來,要講策略,特别是不要暴露自己。
于是他回答省委書記的提問道:
“不清楚衛書記有什麼考慮,”說到這裡他幾次沖動,想把衛亦前對他的暗示和盤托出,但終于忍住了。
“反正第一他明白馮唐轉了正就要走的,第二,他也不喜歡馮唐這個人,他對我說過。
馮唐鋒芒畢露,自以為了不起,其實本領都在嘴上,‘唱功好做功差’。
反正他在三江呆不長,就由他去表演吧。
趙書記,你想想看這是一個地師級主要領導幹部的作風嗎?”
他看了省委書記一眼,對方無強烈反映,依舊微閉雙眼靜靜地聽着。
這使他心裡嘀咕,他又想到用作風這個辭來形容衛亦前似乎不确切,用什麼辭呢?心裡有些亂,一時想不好,由他去吧。
他覺得應該結束自己的話了,便說:
“趙書記,我再重聲:我同衛亦前同志沒有任何個人成見,我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如果要講個人恩怨,他對我是有恩無怨。
我今晚上來向省委領導反映這些情況,完全是為了對組織上負責,對黨負責。
我想我就談這些了,有不對的地方請領導批評,耽誤了你的休息時間,對不起,趙書記。
”
他依然坐在沙發上不動,等待反應,我對你談了這麼一大堆,總得有個态度呀!
态度有了,卻隻是極簡單的兩句話。
“感謝你今晚來找我,使我聽到了很多情況。
”
這算什麼表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覺得一股冷氣直貫心田,但也無可奈何,幸好剛才沒有把衛亦前對自己的許諾端出來,否則便成了今晚上來是争官哪。
也許結果更糟,說不定還挨一頓批評哩。
他隻好站起來說:
“趙書記,你休息,我走了。
”
趙一浩也随着站起來,對這位副市長握握手,說了聲:
“再見,以後有什麼要反映的可随時來找我嘛。
”
張林增感到那隻和自己相握的手是冷冰冰的,但那句話:“有什麼要反映的可随時來找我”,又給他留下了心靈的安慰,而且帶來了一線希望,他終于帶着這一線的希望離開了趙一港的房間。
張林增走後,趙一浩踱到窗前,這是一扇落地窗,他拉開窗簾和落地窗門,原來還有一個陽台。
他走到陽台上,隻見三江市區内燈光閃爍,天空挂着一輪明月,月虧月圓,看那圓月的形狀,今天不是陰曆十五便是十六吧?
月明星稀,夜深人靜,這樣的環境容易引起人們的幽思、慨歎。
但趙一浩沒有這樣的閑情逸緻,剛才和三江市年輕的副市長張林增的談話餘波,還在他腦海裡回蕩。
他的思緒很矛盾:他相信張林增反映的情況都是真實的,衛亦前希望陳一弘走,從他提的方案中已經表現出來了,但這是出于陳一弘不順手故而“借刀殺人”,這一點對他來說算是新聞,可靠的新聞。
按理,張林增的夜訪應當是立了功吧?然而,他趙一浩下意識地不喜歡這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副市長。
說它是下意識,也就是非理性的,沒有經過思維判斷的。
這樣的“不喜歡”也許也是端不到桌面上去的。
别人“大義滅親”對你這個省委書記反映了真實情況,你還不喜歡,成問體統?然而,在感情上他就是不喜歡,有什麼辦法呢?他沒有去作理性分析這是為什麼?卻想起了一個有趣的故事,這個故事是他在北京開會時聽鄰省的省委書記告訴他的:
他們那個省搞“四清”時,省委書記,那時還稱省委第一書記的秘書寫了一份揭發材料,當時被稱為重磅炸彈,聲震四方。
這位秘書跟随省委第一書記住在他的花園洋房裡,大凡出差開會又不離其左右,故而對書記生活起居的細微末節,乃至省委書記夫人、子女的性格、愛好、缺點等等了如指掌。
他那篇揭發材料的主題就是省委第一書記一家人的生活種種。
揚揚灑灑一萬多字,像是一個短篇小說,生動形象、惟妙惟肖。
連書記閑暇不讀馬列卻常讀劍俠小說等等都寫上了。
夫人和子女的部分自然就更精彩了。
“四清”工作團竟然将這篇大作原文照發,而且發行面很大,每個廳局都收到了。
“四清”結束時這位第一書記被免職調離,當然不可能是因為秘書的大作起了決定作用,但推波助瀾總是有的了。
新來的省委第一書記到任後做的幾件事之一,就是在秘書的大作上批了這麼幾句話:“這樣的人不适宜留在領導幹部身邊工作,由辦公廳商同組織人事部門,将其調至基層,長期鍛煉……。
”
省委第一書記而且是新來的第一書記的指令,自然是立即便貫徹執行的了。
這個故事與他從周劍非口中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