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屁股就坐在公安部門一邊的,相反聽說自己的學生被抓他很生氣,親自向省裡和公安廳打了電話。
要求立即放人。
他還準備帶領學校全體領導班子成員上省告狀,但情況迅速發生了變化。
罷課開始了,“罷委會”提出的條件喊出的口号越來越高。
這就觸怒了他,他最讨厭随便用罷課這種手段,而且條件反射地立即便想到是否有壞人在背後操縱!因此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屬于沉得住氣的那一類人,聽了那個學生的諷刺性提問,他雖然心裡上火,卻也将往上湧的怒氣壓下去,笑道:
“剛才那位同學的發言我很理解,意思是我不愛護學生,立場站錯了。
我最初的态度怎麼樣,許多同學都知道,這裡就不用多說了。
作為學校的黨委書記,我要站在公正的立場來看問題。
經過了解,區的公安部門最初确确實實是接到集體鬥毆的報告,出面制止武鬥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實際隻開了一個頭,便被一陣喊叫和吼聲打斷了,他立即成了矛盾的焦點:
台上四位對話代表中的一個,後來趙一浩知道是物理系三年級的學生,“罷課委員會”的主委。
這位主委站起身來回頭面對那二幹多聽衆,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靜下來不要再起哄,果然有效,他那一擺手,像是拉了電閘,電燈一下子便熄滅似地,滿禮堂的叫喊聲便立即停止了下來。
于是他回轉頭來面對趙一浩等人,目标卻依然是校黨委書記。
他不慌不忙地說:
“剛才吳書記說,事件的起因是由于學生與市民發生的鬥毆,公安部門出面制止而造成的。
”他抑揚頓挫,一字一句慢慢道來,很有點領袖的氣派和風度:“不錯,發生了集體鬥毆,公安部門也就是警察有權出面制止,甚至采取強制性措施,像使用催淚彈,在世界上任何法制國家都是允許的。
但是,請問吳書記,強制手段是否就意謂着戴手拷,甚至對持抗議的學生進行毆打?這是不是犯法行為?”
校黨委書記立即陷入了困境,無論從法律知識上或同類事件的常規處理的知識上,他都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但又不能不回答。
正在為難之際卻發生了意外的情況使他得以解脫。
台下有幾個學生沖上講台來到對話席,不顧同伴的阻止,奪過話筒質問:
“僅僅說它是違法行為還不夠,請問吳書記,這是不是一種侵犯人權的行為?作為一校的主要領導,你是站在受害的學生一邊還是站在打人兇手一邊?”
台下頓時有人附和呼應:
“還我法治,還我人權!”
一連喊了好多遍,有人又起反哄,整個會場開始混亂起來。
有兩個學生乘勢跳上台來,像電影上經常看見的鏡頭那樣,唰唰地解開上衣裸露出半個身子,先面對台下轉身面對台上,高喊:
“傷還在,這就是鐵的證據,還有什麼可說的!”
有兩個學生同時從聽衆席上站起來高喊“你的傷是打群架打傷的,還是警察打傷的,清說實話!”他們的提問同樣也獲得了掌聲也引來了一陣噓聲。
台下又是一片混亂,一片起哄。
混亂局面反而解脫了黨委書記,這麼多問題,兩種不同的立場,這麼混亂的局面叫他怎麼回答呢?“因禍得福”他避免了無法回答的尴尬局面。
但受傷者既已上台總得有所表示啊,于是他準備走上前去看看受傷者的傷勢,至少作出一種同情的姿态。
包括暫時冷坐一旁的趙一浩也覺得不能漠然視之,應當上去看個究竟。
但說也奇怪,穩坐台上那三位對話代表中的一位卻站起來向沖上台來的幾個學生耳語了幾句,這幾個青年便像聽話的孩子,迅速地走下台去了。
台上台下依然亂哄哄地,一個勁地叫嚷要校黨委書記對剛才的幾個問題作出回答。
他們将矛頭對準校黨委書記實際也是對準趙一浩。
也許是出于策略上的考慮,暫時不直接點他的名,看他如何動作。
趙一浩覺得自己應當說話了。
說什麼?回答剛才大家提出的問題?不,他沒有這麼笨!說真的,這類事用法律标準來衡量,他趙一浩同樣說不清楚。
是法律不健全還是執法者不遵守法律,作為省委書記,他不能信口開河,讓人家抓住辮子下不了台。
這不是個人的面子問題啊。
難怪有些領導幹部深知個中的厲害,總是回避沖到第一線把自己暴露在矛盾的尖端。
那大概也是一種“成熟”的表現吧?這就說明自己還不成熟了。
他下意識地樂意自己的這種不成熟狀态。
他來不及多想,隻覺得自己應該表态了,否則來幹什麼?但他畢竟是聰明人,他不能像耍猴戲那樣,别人安了許多圈圈,自己便老老實實的去鑽。
他抛開正在會場上争論不清也無法說清的問題,來了個“異軍突起”,他慷慨激昂地面向兩幹聽衆說道:
“同學們,老師們:省委對這裡發生的事十分關心,專門開了省委常委會進行研究。
我們今天到這裡來,一是代表省委看望梅大的全體師生員工,向你們表示親切的慰問……”
場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