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的含義,字裡行間隐藏着幾分情誼。
她在信中首先感謝他通信息,并說她也受到了那個“刮骨臉”的威逼,要她交待那個省裡大走資派的秘書竄到所裡來幹什麼,他說了什麼話,幹了什麼事?黃怡芹在信上說:
“我告訴他,周某人來這裡幹的事歸納起來是三件:一是躲雨二是烤衣服三是吃了一碗雞蛋面。
至于說了什麼話嘛,對我都是圍繞這三件事說的,還有就是對你說的了。
你們站在房檐下拉起手說得挺親熱,我在廚房裡煮雞蛋面,一句也沒聽見。
“刮骨臉當然不依,說是要開小組會幫助我,實在不行就開大會。
我回答說‘随你的便!’嘴這麼硬心頭卻跳得慌。
後來突然一個急煞車,不聞不問了。
有知内情的人悄悄告訴我,說是縣革委生産指揮部業務組打了招呼:這件事到此為止!”
“聽了這個消息我就想到一定是你起了作用,至少是你平安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
讀了這封信周劍非很感動,他本想給她回信的,但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似乎沒有這個必要了,于是便就此擱下。
隻是對她信上所說的“刮骨臉”卻耿耿于懷。
他一看便知,指的就是那個主任石曉仁,自己算是猜對了十足的“是小人”!“人不可貌像”有時還是可以以像取人的吧?京劇裡的臉譜比看來還是有道理的。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這件事在他周劍非腦子裡已經慢慢地淡化了,卻又忽然接到了黃怡芹的一封信。
來信很短,隻說了一件事或者可以說隻提了一個問題:問他收到她的信沒有?她說她不見他回信難免有些提心吊膽,她的那封信是否被别人扣押了?如果真是那樣就會有好戲看的,因為她在信中罵了“刮骨臉”,他一定是不會甘心的等等。
到了這時他周劍非才感到十分抱歉,抱歉之餘自然是馬上提筆給她回了一封信。
回信寫得很長,究竟寫了些什麼他現在已經模模糊糊了,隻記得當時有些激動。
激動起來理智就退居二線,在信上寫了一些帶感情的語言。
從此,他和黃怡芹開始了長達兩三年的書信往來,自然是時斷時續,有疏有密,有時感情成分濃,有時感情成分淡。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一段堪稱漫長的時間内,黃怡芹的生活依然一如既往,幹她的技術員工作;周劍非卻變化不小,各級黨委建制恢複後,他被派到一個邊沿區當了區委書記,後來縣委換屆,他當了縣委副書記。
他和黃怡芹依然通信不斷,兩人的關系依然若明若暗,若隐若現。
終于有一天乘黃怡芹到縣城開會之機,幾個好心的朋友對到宿舍來看望周劍非的黃怡芹他們兩人說:
“你們的事就幹脆辦了吧,還等什麼?”
在大家的湊合下,他們,他和黃怡芹就在那次會議期間,利用一個晚上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他周劍非至今也弄不清楚他們的結合屬于什麼性質的結合,包辦婚姻?當然不是。
買賣婚姻?更不是。
也許,大體上屬于自由婚姻這一大類吧?但自由婚姻并非都是愛情的結合。
而且,什麼叫愛情,也往往是說不清楚的。
社會生活千差萬别,不能用一個固定的模式去套。
說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勉強去說它。
實際情況是,他們,周劍非和黃怡芹結婚成了法定的夫婦。
周劍非依然在縣城當他的縣委副書記,順便說一句:在那時三年一屆的換屆制度下,他周劍非像是走了鴻運,第二次換屆便擔任了縣委書記的職務,成了名正言順的“七品芝麻官”。
在中國的等級制度中,等級雖然不算很高,卻也是一縣之長,添列“縣處以上黨政領導幹部”之列,成為當地權力的化身和萬衆矚目的人物了。
而作為全縣“第一夫人”的黃怡芹呢?依然在茶科所搞她的科研,那時縣裡沒有公共汽車,她每周騎單車進城和周劍非團聚一次,星期六下午來,星期日下午回去,有時工作忙走不開也就放棄一周一次的團聚了。
雖然成了家而且相距咫尺,卻又不似家。
縣委書記的這種境況,不用他發話就會被别人所關注,有關部門幾次建議将黃怡芹調到縣城裡的對口單位,比如林業局或其他單位,既可不脫離業務又可以照顧書記的生活,使書記解除一日三餐的後顧之憂,把精力集中在為全縣三十六萬人民服務上來。
周劍非也動了心,既然有了家總得像個家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黃怡芹不同意,理由自然是很充分的:一曰不願脫離專業,進城來即使到對口單位也是行政工作,久而久之自己的專業會荒疏的;二曰現在有了從事專業研究的氣候,自己又還很年輕,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面對妻子的固執,周劍非雖然心頭不痛快,卻也無可奈何,隻好聽其自然了。
有時黃怡芹不能到縣城來,他就到茶科所去。
那時縣委隻有一輛吉普車,縣委書記假日騎單車探望妻子也屬正常,不失身份了。
但畢竟他去茶科所的時間少,黃怡芹來縣城的時間多。
往事曆曆在目,周劍非躺在床上想着這些也不知是苦是甜。
翻了幾次身,便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