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藍布衣服,腰裡别着一個長葫蘆,滿頭大汗。
“你是什麼野獸?”那男孩問,他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裸身。
“誰是野獸?你才是野獸!”啞姑搶白道。
“你怎麼光着身子?羞死了!”
啞姑道:“你才羞死了,長這麼胖。
”
那男孩說:“我不是胖,是壯,身體結實,你明白嗎?”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獵戶趕了過來,他挎着一支長筒獵槍,左手拎着一隻野兔子。
“爹,你看她,光着身子,羞死了!”
老獵戶看到這般情景,呵斥男孩道:“灣仔,不許這樣說,人家是山裡人,男娃不能看光着身子的女娃,看了要瞎眼睛的。
”他又轉向啞姑說:“娃子,你也不小了,讓你爹娘給你做身衣服。
”
啞姑臉色羞紅,一溜煙跑開了。
啞姑跑回家,把遇到老獵戶和男孩的情景跟媽媽講了,媽媽歎了口氣,說:“啞姑也不小了,該穿衣服了,這山裡現在不安全了,也有生人來了。
我這當媽的一天到晚織布,還沒顧得上給女兒做身新衣服。
”
啞姑穿上新衣服了,紅布褂,綠褲子,紅色的褲頭。
啞姑覺得别扭,她在山裡跑着,覺得多了什麼,但是那些枝枝杈杈不再随意剮傷她的皮肉了。
山裡的那些小動物見到她拔腿就跑,她看到它們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啞姑十六歲時,家裡發生了變故。
爸爸被一夥國民黨憲兵帶走了,他們說他是“共匪”。
媽媽上前攔,被一個憲兵推了一個跟頭,腦袋撞在一塊大石頭上,昏厥過去。
爸爸再也沒有回來。
媽媽醒來,高燒不止,啞姑用蘸了泉水的毛巾遮在媽媽的額頭上。
兩天後,媽媽死了。
啞姑已沒有眼淚,她在房後挖了一個坑,把媽媽埋了。
從此,啞姑開始一個人生活,她漸漸吃光了家裡所有能吃的食物,以後吃野菜、茶葉、野果子。
媽媽為她制作的衣服也破爛不堪,她又找出媽媽的衣服穿上。
山裡很久沒有人前來光顧,啞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盼望爸爸回來,可是爸爸杳無音訊。
啞姑絕望了,以前都是爸爸用茶葉、媽媽用布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換回糧食、豬肉和其他用品,可是媽媽死了,爸爸沒有蹤迹,隻有啞姑一個人空守家門。
這一天傍晚,啞姑終于盼來一個人,這個人四十多歲,賊眉鼠眼,背着一個布口袋,渾身泥土,衣服領口和袖口滿是油泥。
他見到啞姑,喜出望外。
“娃子,就你一個人呀?”
啞姑見到他,先是一喜,可是當她看到他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有點害怕了。
“我哥打獵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她平生第一次撒謊。
那男人是個草藥販子,他在屋裡屋外轉了一圈,對啞姑說:“你别騙我了,鍋裡還煮着野菜呢,屋裡屋外就你一個人。
你盼星星盼月亮是不是就盼着我這個老公呢!”說着,扔下布袋,沖向啞姑。
啞姑一看這陣勢,有點慌了,她後退着,不想絆着一個菜墩子,滑倒了,腦袋磕在牆上,昏了過去。
啞姑醒來時天色已黑,她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炕上,衣服已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那個男人隻穿着内褲,躺在裡屋爸爸媽媽曾經睡過的炕上鼾聲大作。
啞姑掙紮着下炕,隻覺頭部疼痛,下身也一陣陣疼痛。
她站起身來,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然後來到裡屋。
那男人心滿意足在夢呓。
啞姑怒從心起,從牆角裡拿起鐵镢頭,朝着那男人的腦袋狠命打去,那男子斷了氣。
第二年春天,灣仔打獵路過這裡,見到了啞姑,把她帶出這一望無際的群山。
出了深山以後,啞姑才知道她的爸爸在被捕的第七天便被國民黨憲兵槍斃了,臨刑的那一天,他昂首闊步奔赴刑場,高呼:“中國共産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毛主席萬歲!”
原來啞姑的爸爸是中共地下黨的秘密交通員;他種植茶林,把賣茶的錢一大部分用作地下黨的經費,啞姑的媽媽經常協助爸爸工作。
在灣仔等人的指引下,啞姑也走上了革命道路,幫助地下黨做工作;她以保姆的身份作掩護,多次勝利地完成組織交給的各項任務。
龍飛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她不言不語,模樣憨厚,皮膚黝黑,目光中閃爍着堅毅和剛強的色彩。
“叔叔,你以後能教我識字嗎?”沉默了一會兒,啞姑開腔了,聲音裡充滿了期待和希冀。
“好,隻要你有毅力,有志者事竟成。
”龍飛說完,拿起那份《中央日報》:“啞姑,你看,這是中國的中。
”他指着“中”字。
啞姑站了起來,湊到龍飛的身邊,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中”字。
晚上,有個郵差送來一個請柬,是居韻寫的,她請龍飛第二天上午十時到一個陵園參加她的母親的葬禮。
第二天上午不到十時,龍飛如約來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