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她不會安歇的,她每天都在夜裡十二時才休息。
”
阿嬌說:“你們既然了解我的師父,那就自便吧。
”
女人又問:“她在哪裡?”
“她在自己的房間裡。
”
老者緩緩轉過身來,在皎潔的月光下,龍飛認出了這個老者,他幾乎叫出聲來。
這個老者就是梅花黨頭子白敬齋。
白敬齋悠悠說道:“小薔,咱們到後面去找她吧。
”
被稱作“小薔”的女人将邁進大雄寶殿的一隻腳又抽了回來,她也悠悠轉過身來。
龍飛也認出了這個風度翩翩的女人。
她就是白敬齋的長女白薔。
龍飛與白薔相識的情景,此刻卻像播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展現……
那是1963年的夏天。
一個激動人心的夏天。
一個驚心動魄的夏天。
一個險象環生的夏天。
那一年夏天,龍飛受黨組織派遣,以潛伏在大陸的梅花黨頭目白薇的助手身份,打入台灣。
那是他的第一次台灣之行。
箭在弦上,生死難蔔。
與我國山水相連的友好鄰邦緬甸,是一個美麗富饒的熱帶國家,素有“森林之國”、“稻米之國”的美譽。
仰光洋溢着一種幽雅而靜谧的氣息,到處綠樹婆娑,芳草萋萋,鮮花盛開。
街頭舉目可見金碧輝煌的寶塔。
夜晚的仰光,流光溢彩,尤以迷人宮最動人心弦,遠處望去,猶如一顆水晶葫蘆,在半空中搖曳。
迷人宮富麗堂皇的大廳上,吊着藍色的精巧的大宮燈,燈上微微顫動的流蘇,配合着五彩缤紛的塑料花木和天鵝絨的紫色帷幔。
樂隊奏着豪放的西班牙舞曲,珠光寶氣的豔裝婦人,在黯淡溫柔的光線中,挽着裝束時髦的先生的胳膊,婦人的皮鞋後跟響着清脆的聲音。
龍飛身穿筆挺的西裝出現在舞會上,他的西裝是白色的,為的是襯出胸前那枚梅花形紀念章。
他系着一條鮮紅的領帶,彬彬有禮地在一旁觀看。
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樣一位中國人,龍飛等了約有一個小時,也沒有看見一個胸前佩戴梅花紀念章的女人,他甚至有點懷疑阮明那個家夥在謊報情況。
他沮喪地來到休息廳裡,這裡燈光黯淡,軟椅上坐着各色各樣的人,有的在調侃,有的在絮絮不休地說話,還有的在喝酒。
這時,龍飛的身後傳來一個女人柔美的聲音:“您也是華人?”
龍飛回頭一瞧,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時髦中國女人,她身穿灰色的巴黎式的長袍,頭戴白色領巾,雙眉呈現出勻稱美麗的線條,細而長的美麗秀發一直垂到胸前。
龍飛有點掃興,她的胸前并沒有佩戴梅花形紀念章。
她大膽地坐在龍飛的旁邊笑着說:“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在這裡遇到您,我也是華人,家住香港,來此旅遊。
您在跑買賣嗎?”
龍飛不願與這個華裔女人糾纏,想盡快結束與她的談話,他搖搖頭道:“我家在印度尼西亞,路過仰光,想逗留幾天,我準備到巴黎去辦事。
”
“哦。
”女人眉毛一揚,漾起兩個笑窩。
說着往前湊了湊,一股濃烈的法國香水味刺激着龍飛的鼻子。
龍飛往後挪了一下身子。
那女人善談,一忽兒聊到仰光的名勝古迹,一忽兒又扯到印度尼西亞總統的逸事,一忽兒談到香港電影,一忽兒又講起巴黎女人的時裝。
龍飛恐怕影響正事,想盡快擺脫,于是站起身來,說道:“我想到裡面看看。
”
女人也站起來,扯開随身帶着的那個奶黃色的小皮包:“我這裡有一個照片,照片上的人不知你認識不認識?”
龍飛擡頭一看,那照片上的女人正是白薇,是在南京中山陵前照的,十四年前那個少女的影子又浮現在他面前。
“我還有件東西。
”女人說着解開薄薄的上衣,蟬翼般的胸衣上現出一個梅花形紀念章。
原來她就是白薔,白敬齋的大女兒。
“請跟我來。
”白薔小聲命令道,龍飛随她走出休息廳,來到迷人宮外面的花園裡。
桂花飄來陣陣清香,二人穿過常青藤,來到紫丁香叢邊的一個雙人椅坐下。
這裡很靜,沒有一個人。
“禮物帶來了嗎?”白薔緊張地問。
龍飛點點頭。
“快給我。
”
“不,我要親自交給你的父親。
”龍飛平靜地說。
“什麼,你想親自請功?”白薔不滿地問。
“當然,我不想再回去了,你們在外面過着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生活,可我們像地老鼠一樣熬着日子。
”
“我知道你們夠苦的,妹妹一定很苦……”白薔說到這時,鼻子一酸,眼淚湧了出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龍飛歎了一口氣:“她變多了,可沒有照片上的風采;現在正是大陸生活最困難的時期,自然災害,窩頭、鹹菜,比你們差遠了,整天牛奶、面包、罐頭……”
“阮明怎麼沒來?”白薔忽然問道。
“他被你妹妹幹掉了。
”
“為什麼?”白薔聽了,神經有點緊張。
“他把發報機丢在路上了,又不肯交出全部經費。
”
白薔仰天松了一口氣,倚在椅背上說道:“怪不得沒有發報。
你在那邊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