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五悄聲在于潤生耳邊說。
于潤生搖搖頭。
“不要緊。
”
茅公雷示意後面的四人帶路。
“你們先走。
我聊一聊,接着就來。
”
田阿火走到狄斌面前,臉上帶着猶疑。
“你也去吧。
”狄斌的回應令田阿火的臉一下子松開來。
“别玩得太過火。
看照一下其他兄弟。
”田阿火猛力點頭,随着衆人魚貫步出廳門。
葉毅則一動不動地站在于潤生後面。
他心裡不是不想去玩,可是察覺到堂主對這個姓蒙的态度十分特别,甯可留下來看看他倆會面的情形。
“又見面了。
”茅公雷走到鐮首跟前伸出手掌。
鐮首也伸手,與他有力地一握。
“你不去嗎?我預備了很好的地方。
京都的女人絕不比漂城的差,我親自帶你去玩玩。
”
鐮首搖搖頭。
“我以後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
”
茅公雷皺眉想了一想。
“是因為……那個死了的女人?”
鐮首再次搖頭。
茅公雷瞧向仍然牽着鐮首的甯小語。
在漂城時他已見過她幾眼,現在仔細端詳,仍然不禁為她的美貌而感歎。
——是因為她。
“太可惜啦。
”茅公雷故作歎氣狀,但其實掩蓋不了眼中羨慕之色。
“那些女人,隻好我代替你去應付吧!”
“酒館我倒還會去。
”鐮首說。
“改天我們去好好喝一頓。
”
“就這麼說定。
對了,我有些東西給你看。
”茅公雷說着把衣襟扳下,露出豐碩的胸肌。
在右邊的胸口上有一個巴掌大的刺青,是一隻在火焰中騰舞的鱗甲異獸,四隻足爪仿佛緊抓着周圍的肌肉,動态十分生猛。
墨色仍然新鮮,刺下去還沒有多久。
“好看吧?刺的時候痛得我直喊娘,差點要哭出來!”茅公雷的話引得鐮首和甯小語都哈哈大笑出來。
狄斌在一旁看着,也忍俊不禁。
他對茅公雷這個男人很有好感。
另一邊蒙真已經在于潤生對面坐下來,兩人互相敬茶,沒有談半句話。
伏在李蘭懷中的阿狗已經抵不住疲倦睡着了。
李蘭撫撫他的頭發,然後向丈夫說:“我把他抱上床去。
”她抱着阿狗站起來,帶點害羞地朝蒙真略一點頭。
“你也先睡吧。
”于潤生說着目送妻子離開廳堂。
“關于你兒子的不幸……”蒙真第一次說話。
他的聲音跟在宴席上很不同,沒有那股深沉與卑恭,倒像跟一個許久沒見的好友閑聊。
“我聽說了,可憐的孩子。
”
于潤生知道,蒙真口中的“兒子”不是這個從饑荒中逃脫的于阿狗,而是在漂城沒有出生那個嬰兒。
這是他進首都以來,第一次有人慰問他這件事——其他人都隻是關心他胸口的箭傷。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于潤生像無意識地把手伸向胸口創疤的部位,到察覺後又強自把手垂下來。
“孩子是屬于将來的。
然而要是我過不了那一關,根本就沒有将來。
”
蒙真點點頭。
“我明白。
我也有孩子。
”
“多少個?”
蒙真豎起兩個指頭。
“都是女的。
還有一個,今年夏天就要來了。
”
“恭喜了。
這個必定是男的。
”
于潤生面對蒙真的笑容,令旁觀的狄斌有些詫異——過去老大隻有對他們幾個義兄弟和嫂嫂才會笑得這麼燦爛。
“滿月的時候,我得送他一份禮。
”
“那先謝了。
”
葉毅和花雀五感到納悶:兩個在黑道打滾的大男人,首次正式見面盡在談家事。
“多謝你的茶。
”蒙真站了起來。
“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吧?若有什麼事情要幫忙,或是想知道京都裡的事情,随時來找我。
”
“這個當然。
”于潤生離座,略一點頭道别,神情很是輕松随便。
瞧着蒙真與茅公雷離去,狄斌忽然有這樣的想法:這個方臉虬髯、胸膛寬廣的異族人,似乎長相與身材的每一部分都跟于潤生相反……他感覺老大待蒙真就像對待一個朋友——而老大從來沒有朋友。
“老大,你怎樣看?”待蒙真二人離開已一會兒之後,狄斌才低聲在于潤生身旁問:“你要收服他嗎?”
花雀五聽見了也說:“如果能夠在容氏父子身旁布下這隻棋子,确是不錯的一步……”
“别小看這個男人。
”于潤生說,視線仍留在蒙真離開的門口。
“他一直在等待機會。
隻要這個機會一到來,他将變成一個可怕的家夥。
”
鐮首點頭同意。
“茅公雷站在容小山身邊時,神情跟剛才完全不一樣。
對于蒙真他才是真心佩服——不隻是因為兩人一起長大的關系。
能夠令茅公雷真心佩服的,不會是個簡單的男人。
”
“我看你倒像在說自己和老大的關系啊。
”狄斌笑着說,衆人也不禁微笑。
“不過那倒是真的。
老大,你要怎麼做?”
“我就給他那個機會。
”
于潤生把杯中剩餘的茶喝光。
“要令一個人按照你的希望去行事,不一定要把他臣服。
隻要知道他的欲望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