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克剛,其他五個石匠都已提起腳邊的鐵錘。
“我可以等你們先把飯吃完。
”鐮首說時并沒有嘲弄的表情,他是認真的。
“不必了。
打完我再吃。
”孫克剛笑着說。
“我們可以去外面打。
你們這麼多人,這裡似乎擠了點。
”
鐮首搖搖頭:“他們站在這兒,隻是不讓你們逃。
”他回身從梁樁處緩緩拔出彎刀,然後往飯館再踏進一步。
梁樁按照鐮首的吩咐,從外把飯館三道大門一一關起來。
孫克剛笑了出來,站起以雙手猛力拍在飯桌上。
他身高雖比鐮首矮了一個頭,但厚碩的軀體更顯得穩實如岩石,雙臂格外發達,從肩頭到手指每一個關節都隆起如樹根。
其他五人的身材也不比孫克剛差了多少——畢竟他們都是日夕與石頭“戰鬥”的男人。
若非如此,部衆最少的“隅方号”早就從黑道的版圖上消失了。
孫克剛也提起鐵錘,瞧着它若有所思。
——嗯,想起來許久沒有殺人了……
他的五個夥伴——“隅方号”内部并沒有很嚴格的階級,所有的人都互相認識,隻籠統地按資曆排輩——一邊盯着鐮首手上的彎刀,左手從背後腰帶拔出六寸來長的尖銳鑿子。
右手的沉重鐵錘加上左手短小的鑿子,是“隅方号”的獨有戰法:鐵錘重擊威力驚人,但動作幅度大而回擊緩慢,故此在每一錘之間以輕巧的鑿刺來填補,并且防止對手貼身糾纏。
殺氣充盈于飯館每一角。
每個人的皮膚都已經繃緊。
孫克剛是六個石匠裡臉容最輕松的一個。
他舉起鐵錘,輕輕把錘杆擱在右肩,似乎無甚準備——左手突然抓起桌上的飯碗,一擰手便把它摔向鐮首的臉門!
站在最近鐮首左面那石匠似與孫克剛心靈相通,就在飯碗快将擊到鐮首臉上時,從上而下垂直把鐵錘揮向鐮首的腦門。
鐵錘和飯碗同時擊向鐮首頭部——
雪白的刀光閃起。
三記聲響先後爆發:
首先是飯碗在鐮首額上砸碎的聲音——他不閃不避。
眼睛完全無視于那旋飛來的飯碗,仍然死盯着那名來襲者。
右臂水平反手揮出。
接着的兩記聲響都發自飯館的上方。
兩件東西高速飛升撞在木闆天花上。
一件是被斬斷了柄杆的錘頭。
另一件是帶着血尾巴的人頭。
石匠的屍體自斷頸噴灑出大量鮮血,向前俯倒。
六個男人的喊殺聲在“何老記”室内同時響起。
站在外頭的梁樁和“大樹堂”部下全部不禁身體一震。
梁樁十指緊捏着刀鞘——雖然他對“拳王”擁有絕對的信心。
五柄鐵錘與一柄彎刀視飯館内一切桌椅杯盆如無物,不斷狂亂地回轉運行。
碎木與瓷片或如雨雪翻飛,或因強烈的沖擊而四處激射,在各人皮膚和衣物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破口。
沒有人感覺疼痛——特别是“隅方号”的漢子,平日幹活已經對石屑彈射習以為常。
他們原本吃飯的桌子早被兵刃絞碎。
六人不斷走動着變換方位。
慣于孤身擊衆的鐮首步法最迅捷,經常往斜方移動,利用一個敵人來抵擋其他敵人。
“隅方号”五人一時無法圍攻他,又怕鐵錘誤傷夥伴,攻勢漸漸放緩。
一條握着鐵錘的手臂自肘部給砍斷,因為離心力而飛出去,錘頭在磚牆上撞凹了一個大洞。
那個臉色煞白的斷臂者強忍着痛楚與恐懼,左手反握鐵鑿,欲撲前和鐮首近身纏鬥,卻被鐮首一腿重重蹬中心窩,整個身軀蜷曲向後飛去。
孫克剛因為那些碎木和瓷片無法掙眼,隻有垂頭半閉着眼睑,瞄着地上的足腿來分辨敵我所在。
他發現鐮首接近了自己,馬上往斜下方揮錘擊向鐮首右膝。
正忙于招架另外兩柄鐵錘的鐮首,像真的有第三顆眼睛般,看也不看便及時提膝縮腿避過這一擊。
孫克剛的鐵錘撲個空,擊打在磚石地上。
但他巧妙地利用這撞擊的反作用力,極迅速把鐵錘拉起,由下而上撩打鐮首下陰。
鐮首以雙手握刀,利用堅厚的刀背擋架一柄上路攻來的鐵錘,繼而把刀刃回旋,引動那錘頭繼續往下,剛好擋住孫克剛的撩擊,兩柄錘子交擊出激烈的火花。
握錘的兩人同時手掌激震。
鐮首趁着這空隙,把第三人的臉劈裂。
孫克剛心頭一懔:這個“三眼”擁有如野獸般的戰鬥本能,每個動作都沒有絲毫浪費!
一直在外圍待機的另一名石匠終于逮到這個時機,橫揮的鐵錘已臨鐮首左肩數寸前,眼看他無法閃避——
鐮首硬是把彎刀反轉架在左側,把刀面當成盾牌般接下這一錘。
被錘子重擊的彎刀劇烈地顫動,鐮首幾乎抓不緊刀柄,無法控制刀身。
那名石匠看準這點,立即棄錘躍起,左手鑿子猛刺向鐮首左目。